火車長鳴進站, 丁漢白兩手空空地到了揚州。
他
丁漢白問“這是什么花”
紀慎語答“海棠啊。”
問東問西,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其實雕刻這行什么不認識花卉走獸, 個個了然于胸, 丁漢白裝傻呢。裝夠了,拈酸道“那你追求人可方便了, 掐一把就成!
紀慎語說“電影里演, 追人得用玫瑰!
這時紀芳許喊他們進屋, 紀慎語答應完就跑, 丁漢白只好跟上。進了屋, 先打電話報行蹤, 丁漢白隔著電話線叫丁延壽好一通罵。掛斷, 正式見人, 紀慎語的師母忙招呼他, 他偷瞄一眼紀慎語, 見那人姿態恭敬,從頭到腳都透著小心。
他豁出這張臉皮來, 說自己飯量大, 尤其
寒暄過后,丁漢白跟著紀慎語上樓參觀,他引頸看房,好家伙,書房足足有三間,全是他喜歡的書。他問“聽說你師父倒騰古玩,是真的”
紀慎語點頭“家里的雕件兒都是我做的,師父這兩年基本都不動手了,只研究那些古董。”望著對方眼中的雀躍,問,“師哥,你那么喜歡”
丁漢白簡直像光棍兒看媳婦兒,喜歡得不得了。輾轉到茶室,白瓷龍井,烏木棋盤,連著掛滿鳥籠子的露臺;\子之間,還有一把三弦。
丁漢白問題多多“你會彈”
紀慎語不會,一般是他師母彈唱揚州清曲,紀芳許喝茶,久而久之,他也會哼唱那么幾句。丁漢白攥住他的手臂,目光切切“那你給我唱兩句”
紀慎語不好意思,丁漢白玩兒心理戰“那等我走的時候你再唱,就當給我送行。”這才剛來就說到走,紀慎語掙開轉身,端起主人架子,“看看你睡哪個屋吧,凈操心沒用的!
幾間臥房有大有小,丁漢白哪間都不喜歡,直跟著進入紀慎語的臥室。這回換紀慎語說一聲“坐”,說完立于柜前挪騰衣服。丁漢白坐
“師哥,你沒帶衣服,先湊合穿我的吧!奔o慎語扭臉。丁漢白正一臉嚴肅地翻雜志,內頁寫真更加大膽,穿得少就算了,還搔首弄姿他問“你平時喜歡看這個”
紀慎語支吾“同學借我的!
丁漢白說“答非所問,你心虛”
紀慎語不清楚,把臉扭回去“誰心虛,看看怎么了我們班同學都愛看”
啪嗒合上,丁漢白仿佛是個古板的爸!澳憔蜑榭慈思乙路佟彼叩郊o慎語側后方,很近,盯著紀慎語的右臉,“十六七正浪蕩是不是
紀慎語扯出條棉布褲衩“這個睡覺穿吧。”
丁漢白一把奪過“別轉移話題!彼灰啦火,非要問出個所以然。紀慎語反身靠住柜門,怎么就浪蕩了那里面有上海灘,他看個許文強就是浪蕩頓了片刻,說“沒有,沒有喜歡的小姑娘!
丁漢白莫名滿意“我也沒有”
紀慎語嗆他“誰管你有沒有”
他們
已經傍晚,門關著,二人無聲對峙。片刻之后,丁漢白展開那條褲衩,寬松柔軟,應該是唯一一件能穿的。他問“內褲呢”
紀慎語找出一條,此地無銀“不小的。”
丁漢白說“真的不小”
紀慎語惡狠狠道“我大著呢,愛穿不穿”
紀慎語頭
他當趣事講的,帶著笑,不料丁漢白卻神情未動。丁漢白問他“你師母煩你,那你有沒有想過以后獨自去闖闖,到別的地方”
他反問“去哪兒闖你覺得南京好不好,那兒可是省會!
丁漢白不屑道“那么近,跟沒出門一樣!
紀慎語說“那廣州不都下海去廣州
丁漢白冷哼“廣州有什么好的,熱死人了!彼捱@笨蛋不開竅,怎么就聽不懂弦外之音,“北方多好,冬天下大雪,夏天下大雨,春秋刮大風。”紀慎語笑得東倒西歪,他一攬,把人家攬自己胸前。
“我想看下大雪,一定要大!奔o慎語故意道,“那我以后就去哈爾濱”
丁漢白氣死“那也太北了凍死你這南蠻子”他抽走雜志,翻著放,不想看見那泳裝女郎!皠e裝傻!彼蠹o慎語潮濕的
親密的姿態,溫柔的語氣,紀慎語難免恍惚“干什么”
丁漢白關掉小燈,反客為主地占據枕頭中央“喜歡干什么都行,F
丁漢白側身籠罩對方,大手上移,把紀慎語的肚腹撫摸個遍,再向上,又摸到胸口心間。紀慎語不敢動彈,麻酥酥的,問“師哥,你干嗎”
丁漢白哄騙“我看看你有沒有肌肉,結不結實!泵䜩砻,摸得紀慎語都要扭起來了。他終于撫上那張臉,用手掌包裹,輕柔,怕自己的厚繭傷人。
萬物都睡了,倏地,紀慎語撲他懷中,他緊緊抱住。
他們都不明白為什么擁抱,但就是意亂心慌地、失控地抱
丁漢白和紀慎語就這樣睡了。
接下來的日子,紀慎語先是花私房錢給丁漢白買了幾身衣服,然后形影不離的,幾乎把揚州城的好地方逛遍。標志性園林,有名的瘦西湖,連澡堂子都去了。
他們兩個無話不談,當著人說登上臺面的,關進屋說上不了大雅之堂的,毫無間隙。
花園角落的小間,極其悶熱,是閉門做活兒的禁地。紀慎語帶丁漢白進來,鎖門關窗,要做點東西給對方看。他端坐于桌前,太陽穴滴著汗水,有種狼狽的美感。
“和師父去你家之前就準備做了,一直耽擱!彼麄浜霉ぞ咚幩,先切割制好的瓷片,“師父今天去瓷窯了,每一件他都要親自動手!
丁漢白靜靜地聽,來由、步驟,無一錯漏。有些名詞他聽不懂,但不忍打斷紀慎語,他想,以后總會有機會讓紀慎語細細講給他聽。
紀慎語說“這手藝師父不讓我告訴別人,你記得保密。”
丁漢白登時問“所以我不算別人”
“嘶”的一聲,紀慎語被燒紅的刀尖燎了肉。有些話說不清,干脆不說了,他轉移話題“這件東西做好要陰干,等你走的時候,當我送你的禮物!
丁漢白掐住燒紅的手指“這就趕我走了”來這兒近半個月,家里催他的電話幾乎一天一通。他低頭看那指尖,明白了為什么不能有繭子,拿來濕毛巾擦拭,擦著擦著將手攥
今天沒太陽,悶熱得透不過氣。
兩個人汗流浹背,手掌接觸都一片濕滑。丁漢白覺得這屋子神神叨叨,不然怎么有些暈眩他就暈眩著迫近,掰紀慎語的肩膀,捧紀慎語的下巴。
“師哥”
丁漢白想,喊什么師哥,算什么師哥
他低頭,當一把混賬。
哪有師哥親師弟的哪有師弟不推開師哥的
他的吻落
再漫長也有結束的一瞬。紀慎語的嘴角都是紅的,唇峰尤甚,他是被冒犯的一方,可他沒抵抗,竟不知羞恥地接受了。于是,他沒底氣地問“你瘋了”
丁漢白仍然暈“要是我喜歡你,算瘋么”
紀慎語怔著臉“算!钡谝淮斡腥苏f喜歡他,還是個男的,他不信!澳阍趺粗朗窍矚g”他問丁漢白,也
他鮮少這么兇蠻,嗓子都吼啞了,可吼完偃旗息鼓,倍感無力!澳悄恪彼麧L動喉結,去碰界線,“那你回去了,還會喜歡我嗎”
丁漢白將紀慎語緊緊抱住,兩具布滿汗水的身體緊緊貼著,熱氣騰騰!跋矚g,肯定喜歡。”他承諾,“我回去以后也喜歡你,那你呢”
紀慎語誠懇地說,他不知道。外面隱約有汽車引擎聲,他掙開,胡亂擦擦汗就拉丁漢白跑出去,等見到紀芳許,心虛地叫一聲“師父”。
丁漢白說“紀師父,我打算回家了!
好一通挽留,最后又布上一桌豐盛的踐行酒菜,紀芳許以為給丁漢白的揚州行畫上了圓滿句號。夜里下起雨來,丁漢白和紀慎語上二樓休息,周圍安安靜靜,真適合道別。
推開窗,風里夾著毛毛雨,紀慎語立
許久,雨下大了,丁漢白輕咳一聲“你要念高三了”待紀慎語點頭,他繼續,“我回去后你認真想想,一年時間總能想清楚吧一年后,我再來找你,你給我個準話!
紀慎語問“一年之后,你不喜歡我了呢”
丁漢白說“那就不來了唄。”
紀慎語猛地轉過身“不行”他急切非常,跑去找琥珀墜子,找到卻不知要干什么!盁o論如何,你一定要來!甭晝旱拖氯ィ安幌矚g了,我就把墜子還你。”
雨聲越來越大,紀慎語拽丁漢白去茶室,取了三弦抱
江畔何人相送,何人撫琴弄,江月照人,倒影臨風哪有月亮,丁漢白倚著棋盤,閉了眼。他空手而來,帶著滿漲的情緒而歸,值了。
雨是后半夜停的,揚州城都濕透了。
第二天早晨,師徒倆送丁漢白去車站,紀慎語有樣學樣,買一張站票送上了站臺。旅客等著列車,他與丁漢白并立著,還沒說“再見”。
火車鳴笛,大家拎起行李做上車準備。
丁漢白退到最后,說“最后抱一個!
紀慎語擁抱對方,使了最大的力氣,把丁漢白勒得都咳嗽了!奥飞闲⌒,一路順風!敝饾u靠近車門,他確認,“會給我寫信吧”
丁漢白首肯,一步邁上車,頭也不回地進去了。紀慎語沿著列車奔跑,尋找到所
巡邏的列車員推他,讓他離遠一點。他張張嘴,試圖喊丁漢白的名字,但車輪滾動,火車已經開了。真快,他怎么追都追不上,眨眼開那么遠了。
丁漢白靠窗坐著,數天上的云。
紀慎語孤零零立
等我帶著玫瑰來找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