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超脫（終）
也正是陳牧踏出這一步的瞬間。
蒼茫寰宇中，
所有的大道尊者，幾乎都在同一時間齊齊抬頭，紛紛矚目向本源長河，其中包括有無天尊者、獸神尊者等許多存在，盡皆露出震驚之色。
“這是……”
“他瘋了嗎？”
“主動融入本源長河？！”
一位位大道尊者皆有些難以置信，更多的露出無法理解的神色。
陳牧是何等驚艷的無上尊者！
崛起于一個寰宇輪回之內，一路登天而上，短短時間內初步執掌大道融合之力，成就無上尊者，不出意外的話，未來至少將駐留世間上百次寰宇生滅。
可陳牧此時在做什么？他竟放棄了抵抗本源大道的侵蝕，主動躍入了本源長河，隨寰宇規則運轉，這樣可是會極快的損耗本我意志，縱然他是無上尊者，也無法長久！
當然，
能成就大道尊者的，皆是寰宇之中最頂尖的存在，皆是具備大毅力，大智慧的人物，他們雖然震驚，可心底卻也很清楚，陳牧這么做必然有其緣由。
能令陳牧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去做這種事，理由恐怕只有一個，在陳牧的做法背后，也許隱藏著超脫的秘密，陳牧或許就是在以此去追尋屬于他自己的超脫之路！
“為了超脫嗎？”
“這是他所選擇的方向……”
“可這么去做，若是不成，便是一場空�！�
不少大道尊者理解陳牧做法的緣由后，卻還是露出了許多復雜的神色。
超脫之路，誰也不敢說絕對正確，每個人都走在不同的道路上，陳牧向道之心如此決然無畏，縱然拋開其無上尊者的境界，也足以令人心中欽佩。
此刻，
位于寰宇至高，除元始殿主之外的另外三位無上尊者，也都是在同一時間，各自將目光投向本源長河，也各自都露出幾分異色。
“無為而為，身化規則……”
時空島主喃喃一聲，那雙許久以來始終古井無波的眸子，終于泛起了一絲漣漪，隱約之間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先是微微苦笑，爾后又漸漸變成了大笑。
寰宇之中，
正在開辟一處新的渾源領域的渾源領主，抬頭望向本源長河，眸光深邃，短暫看了幾眼后，眼眸深處露出一抹欽佩之色。
“不愧是短短一次寰宇輪回中崛起的人杰，雖不知你能否功成，但你敢于踏出這一步，便已遠勝于這世間億萬生靈，無數尊者。”
始源星辰。
新建立的蒼茫神殿最深處。
蒼茫上尊的化身屹立于此，他將目光投向本源長河，目光幽寂。
“這就是你的道么�！�
良久，
蒼茫上尊緩緩閉上了眼睛。
各人皆有各自的道路，他也有屬于他的超脫之路，陳牧如此果決，踏出這樣的一步，的確令他心中掀起一些波瀾，但不會動搖他的意志，不會影響他要走的路。
寰宇之中，
陳牧的舉動令無數大道尊者為之震動，但尊者之下的生靈，哪怕是三脈大圓滿的九重天巔峰神君，也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們的目光無法到達本源長河之上。
而同樣，這一片新開辟的星穹寰宇，也不知曉陳牧做了什么，陳牧躍入本源長河之中，仿佛只是長河中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隨波而下，沒有造成任何變化和影響。
至高規則之下，星穹寰宇依然在按照規律緩慢的運轉。
……
歲月茫茫，光陰流轉。
始源星辰上，第一尊先天生靈終于誕生，它生來就具備神君的層次，身具造化之力，它很快割據了一片境域，并開始以自身為根基，創造屬于他的族群。
這尊先天生靈誕生下數百頭生靈，形成了一方部族，在這數百頭生靈之中，有一頭生靈天生靈性十足，天賦卓絕，總是時不時的涌現出許多的靈光和大道感悟。
由此，
它開始一步步崛起，于始源星辰上爭霸一方。
……
星穹寰宇，某處偏遠星辰。
歷經漫長歲月，這顆星辰上一個嶄新的族群誕生，他們是人族，整個族群皆具備極高的靈性，能夠學習萬物之道，他們從生來孱弱，到一步步崛起，最終統御這顆星辰。
……
寰宇深處。
一顆星辰忽然發生了異變，產生了智慧，化作了生靈。
他向著寰宇深空咆哮，忽然感到一陣饑餓，繼而開始了漫長的跋涉之旅，在星際之中游蕩，吞噬一顆顆星辰，壯大自身，成為令無數生靈聞風喪膽的星空巨獸。
……
寰宇開辟，星辰演化，萬族降誕。
這一切之中，都看不到陳牧的任何身影，仿佛自開辟以來，他就消失在了世間，不再于世間留下任何痕跡……可實際上，星穹寰宇的演變，處處都有陳牧的身影。
那一顆顆星辰之中，有他的部分意志。
那一個個人族族群，有他的部分意志。
那一尊尊星空巨獸，也有他的意志。
星辰是他，人族是他，巨獸是他，妖魔是他，造化是他，虛空是他，就連歲月之中，也有他的影子，但他的本我意志卻是陷入了沉睡，沒有任何影響寰宇運轉的舉動，他的心念意志分散，分散到數之不盡，化入星穹寰宇之中。
他以自身融入規則，融入了星穹寰宇的每一部分，可以說他就是如今這片星穹寰宇的一部分，是至高規則的一部分。
這么做的代價，便是他甚至不具備主動蘇醒的能力。
他的本我意志，在潛移默化的被大道所侵蝕，這個進程因為他已經陷入沉眠，而不會終止，唯有在這一次寰宇走向終末，走到最終寂滅的時候，他才能在寂滅之中蘇醒。
躍入本源長河，化作規則運轉的一部分，這一步走出，就無法中斷，至少也要承受一次完整的寰宇輪回，而哪怕他是無上尊者，也最多只能承受這一次完整輪回。
一次承受之后，
他若不能超脫，則他的意志受侵蝕程度，甚至有可能直追最古老的時空島主。
這一切唯有大道尊者們知曉，蒼茫寰宇中的生靈們則一無所知，甚至連陳玥、陳瑤、許紅玉等人，也都不知曉。
她們只知道，從陳牧鑄造天尊殿，在始源星辰上為她們占據一處區域后，就徹底消失不見了，即使是許紅玉，也無法再聯系到陳牧。
一個紀元，兩個紀元，三個紀元……
一劫，兩劫，三劫……
新開辟的寰宇，其‘壽命’漫長而悠久。
不知歷經了多少萬劫，這方寰宇來到中期，達到最鼎盛的時代之時，陳牧所立的天尊殿內，一束大道之光照破寰宇。
陳瑤承襲他的意志，歷經無數的磨礪，終于寰宇中期，邁入了大道尊者之境！
殿內，
在成就大道尊者的一瞬間，陳瑤也終于知曉了陳牧的去向，知曉陳牧做了什么事情。
她的目光中露出一絲復雜之色，但更多的還是敬佩，這就是她的父親，窮盡上千次寰宇輪回，都絕對稱得上傳奇的無上尊者，屹立在寰宇巔峰的存在之一。
始源星辰上。
陳牧留下的天尊殿勢力，在這漫長的歲月中，也是發展的極其繁榮，哪怕陳牧漫長歲月都不曾現身世間，也沒有多少勢力敢得罪天尊殿。
在陳瑤終于證道尊者之后，天尊殿的發展就更為順暢，也早已是始源星辰上的最頂尖勢力之一，雖然不及底蘊更為深厚的歲月神殿，但也是令萬族仰望。
陳牧對于這一切，皆不知曉。
不，
應該說他什么都知曉，他的意念甚至已經融入了蒼茫寰宇的本質之中，但也正因為如此，他的本我意志也在沉睡，知曉一切，無為而為。
……
歲月茫茫，不斷流逝。
終于，不知道又是多少劫的歲月經過，這一方星穹寰宇，終于又臨近了末劫。
天尊殿內。
陳瑤的化身屹立于主殿正中，她目光俯瞰茫茫寰宇，歷經差不多一次完整的寰宇輪回，更兼成就了大道尊者，如今的她，身上早已看不見任何稚嫩的樣子。
從她身上所能看到的，只有無窮的威嚴和偉岸。
盡管她在成就大道尊者之后，目前還沒能更進一步，止步于執掌單一一道的尊者，但也終究是凌駕于寰宇之上，目光洞悉整個星穹寰宇。
此時此刻的她，也能感受到這一方星穹寰宇，歷經漫長歲月，終于是開始腐朽了。
“末劫將至�！�
陳瑤感受著寰宇之中的微末變化，那雙幽深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微弱的漣漪。
對于寰宇末劫的到來，她心中倒沒有什么起伏，畢竟她曾經歷過一次末劫了，而且現在的她也已然是大道尊者，能憑自身力量渡過寰宇末劫。
在心中喃喃一句后，陳瑤微微仰頭，將目光投向九天之上，本源長河的盡頭。
這一次，
她的眼眸深處卻終于是浮現出了一絲絲憂慮。
如今的整個星穹寰宇，幾乎沒有什么事情能夠令她心憂的了，唯一一件令她憂慮的事情，便是陳牧如今的狀態。
此刻，
往本源長河的盡頭看去，能夠清晰的看到，那五顆宏大威嚴的本我命星，漂浮在本源長河的盡頭，但其中有兩顆本我命星，雖依舊巨大威嚴，但卻隱約呈現黯淡的征兆。
那兩顆本我命星，其中一顆屬于時空島主，而另一顆則屬于陳牧！
“大道侵蝕，命星黯淡……”
陳瑤目光復雜，心中憂慮喃喃：“您選擇的這條道路，太兇險了。”
大道尊者們不會隕落，但當他們的本我意志，徹底大道侵蝕后，屬于他們的本我命星就會徹底黯淡無光，然后墜入本源長河之中，重新化作本源長河的一部分。
時空島主已經撐不久了，這一點整個寰宇之中，所有大道尊者都十分清楚。
但陳牧……
一位新晉的無上尊者，倘若不是選擇了一條極其兇險的道路，主動去身融規則，顯化萬千，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一次寰宇輪回中，就虛弱到這種程度，本我命星搖搖欲墜！
陳瑤知道，陳牧這是貫徹他的意志，貫徹他自己的道途，這是一種決念，她對此也就只能擔憂，而沒有其他能做的事情，她不能去干擾，也不會去干擾，只會敬重，在心中希冀陳牧最終能夠成功。
……
不知過了多久。
轟！��！
寰宇末劫再次開始了。
一處處星河，逐漸的潰滅崩塌，無窮的星辰崩碎，被一團漆黑的奇點吞并，然后彼此之間又互相牽引。
在這里，造化、虛空、歲月盡皆崩塌，一切的一切都化作混亂，融合到一點。
整個寰宇開始大面積的崩潰。
星穹寰宇從外圍開始，一片片的崩潰，一片片的聚合，最后一路蔓延至寰宇中央的始源星辰，始源星辰之上，無數生靈哀嚎，但都逃不過覆滅的命運。
“來了�！�
天尊殿內，陳玥睜開了眼睛，眼眸中露出一絲嘆息。
她的天賦資質，終究是遠不及陳瑤，哪怕經歷過陳牧的培養，又得到無數的機緣，但窮盡一次寰宇輪回的時間，她還是無法成就大道尊者。
無法成就大道尊者，就意味著她仍然無法依靠自身來渡過寰宇末劫，需要依靠陳牧的庇護，可如今的她，也從陳瑤那里知曉陳牧的狀態，為了去走那條渺茫的超脫之路，陳牧不惜身融規則，這一次寰宇末劫，甚至可能沒有余力庇護其他人。
不過，
陳牧的天尊殿下，還有陳瑤這位大道尊者，陳瑤雖只是新晉尊者，但終究也能庇護少許人，但數量的確極少，最多也就只能庇護十人左右，渡過這次末劫。
末劫降臨，始源星辰開始崩潰，屬于陳牧天尊殿下的生靈，如今都聚集于天尊殿內，等待最終時刻的到來，他們都在仰望九天，有的絕望，有的希冀，有的嘆息。
也有一些人，面帶灑脫。
“來了�！�
陳瑤屹立于天尊殿最深處，她感知到末劫的沖擊，終于向著這里蔓延過來，始源星辰在短短頃刻之間，就崩塌破滅。
而整個天尊殿，雖然是由渾源奇物鍛制而成，沒有隨著末劫的沖擊而崩碎，但那股末劫的沖擊，卻還是直接蔓延進了天尊殿內，蔓延向殿內所有未曾成就大道尊者的生靈。
“……”
陳瑤看著這一幕，心中輕嘆一聲。
這些人當中，有許多是陳牧從上一次寰宇輪回，帶到這一次寰宇輪回中的人，也有許多陳牧的故舊，其中甚至還有一些她收下的親傳弟子，有一些屬于她的后裔血脈。
但她卻無法庇護住這么多人。
她所能庇護的生靈，最多只有十人，名額太少，她只能從中擇取，只有許紅玉、陳玥等與她，與陳牧關系最親近的人，才能得到這一資格。
其余之人，她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葬送在寰宇末劫之中。
然而，
幾乎就在末劫蔓延過來，眼看著就要將整個天尊殿覆蓋過去的一瞬間。
忽的，那股末劫之威，突兀的停住了，繼而以一種詭異的形態，悄無聲息的消失不見，繼而迅速的褪去，一下子從天尊殿內消散的無影無蹤。
“嗯？”
正要出手的陳瑤，看著這一幕，整個人瞬間露出驚愕之色。
但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霍然抬頭看向九天之外，看向本源長河的盡頭，但這一道視線看去，卻是讓她更為怔然，露出幾分無比驚疑的神色。
因為，
在她的視線之中，就見那本源長河盡頭，原本那五位無上尊者的本我命星，其中屬于陳牧的那一顆有些黯淡的巨大命星，不知道在什么時候，竟是消失不見了！
不止是那顆本我命星。
此時在陳瑤的感知之下，她竟再也感知不到陳牧的一切痕跡了，無論是陳牧的意志，還是陳牧的道，又或者是陳牧遺留的因果，所有的一切都消失的干干凈凈！
甚至哪怕她嘗試去追溯歲月，從歲月之中窺視過去，想要看一眼究竟發生了什么，可她在過去的歲月中，也再捕捉不到陳牧的任何痕跡！
“難道說……”
陳瑤驚愕之余，眼眸中又涌現出一絲難以言說的驚喜。
她知道，這種詭異的情況，絕對不是隕落，因為大道尊者本就不會隕落，他們的一切也是永恒不滅，根本不會消失，會隨著本源長河而永存世間。
會出現陳牧這種詭異的情況，屬于陳牧的一切痕跡，一切歲月因果，造化糾纏，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那只有一個解釋，就是陳牧已經徹底脫離了本源長河的束縛！
他已然脫離了至高規則，脫離了本源大道！
能夠做到這種事，顯然只有唯一的一個答案。
超脫！
陳牧成了，他走出了那一步，超脫出了這片寰宇，超脫出了至高規則，已然登臨彼岸，達成了一個世間無法窺測，無法知悉，無法理解的境界。
此時此刻，不止是陳瑤察覺到了這異狀，寰宇之中的其他大道尊者們，也幾乎都在這頃刻之間，齊刷刷的將目光投向本源長河的盡頭，也俱都露出了震驚和愕然。
“成了。”
蒼茫上尊有些怔然，也有些茫然，他對陳牧的決然和選擇，是很欽佩的，但他不覺得陳牧能成功，也并不覺得陳牧所走的是正確的道路。
但以事實來看，如今哪怕是他，都無法再感知到陳牧的存在，顯然只有唯一一個答案，陳牧已經走出了那一步，達成了真正的超脫。
渾源領主，目光復雜的凝視本源長河盡頭。
元始殿主，則嘆息一聲。
時空島主枯坐孤島之畔，他那雙幽寂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微弱的波瀾，旋即露出一絲恍然，解脫般的神色，繼而他的身形悄然消散，連同整個孤島一起散去。
屬于他的本我命星，悄然墜入本源長河，融入了其中。
所有凝視著本源長河的大道尊者們，都看到了這一幕，都知道時空島主已然徹底被大道侵蝕，化作了大道的一部分，但此時此刻，卻已無人在意這件事。
所有人心中在想的，幾乎都只有唯一一個念頭。
陳牧，超脫了。
那超脫彼岸的境界，究竟是怎樣的，在那個境界之上，所見證的又是怎樣的風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