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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光景,轉(zhuǎn)瞬即逝。
覆落于北疆之上的黑海遲遲未退,反而隱隱有著要朝著北族氏落吞噬而來的征兆。
那黑海水域沒有潮汐漲退,被它所吞噬的山海也宛若徹底從這片九州大陸上消失,海水是一片死海,不會流動,不會掀起風(fēng)暴瀑布。
可是每日過去,不知不覺,仿佛在黑海另一頭的太陽會漸漸變得遙遠渺小起來。
即便是陵天蘇,也無法感知這海水在流淌運轉(zhuǎn),可事實卻是,這黑海的領(lǐng)域的確是在一天天的擴散開來。
北族中人,也明顯感受到了來自那片黑海的強大壓迫。
雪峰,斷崖。
陵天蘇面無表情地看著天空落下的鵝毛大雪落入那片黑色的海域之中,難以驚起半點漣漪波瀾,宛若被一片巨大的黑洞所吞噬一般。
觀摩許久,陵天蘇忽然召出離塵劍,天空繁星閃爍,星輝透出鉛灰色的云層,灑落映雪。
他一劍橫斷斬出,死寂入萬古長鏡的黑色海面被恐怖的劍風(fēng)分開,詭異的一幕發(fā)生了。
黑海之中的海水在斷分的海面沒有流動的軌跡,宛若靜止的畫面忽然被撕開兩半。
陵天蘇極有耐心,執(zhí)劍不動,幽藍色的眼眸深楚地看著海面。
時間緩慢流逝,他目光驟然一凝,輕挑眉頭。
如劍般的長眉幾乎要斜沒入鬢,讓他那張本就生得俊美非凡的臉更顯冷峻起棱,多出了幾分鋒利的美感。
他目光極為犀利的捕捉到了在那斷分的海水之中,閃過一抹深藏在深處理的紅意。
那抹紅意極淡,淡得宛若錯覺一般。
但陵天蘇卻在哪一瞬間里,感應(yīng)到了一股不詳?shù)臍庀ⅰ?br />
斷分的海水慢慢歸攏,他墨眉低壓,再斬一劍。
不待海水歸攏,一氣長存的劍意將那死寂的海水再次斷分足有百丈之深。
這一次,那抹淡紅之意轉(zhuǎn)為深紅,在黑水裂口里像是鮮血一樣泊泊地涌了出來,仿佛在這片漆黑的海域下方,有著一個巨大的生命沉眠其中。
而那百丈之深的海水,就是這巨大生命最外層的肌膚。
一道冰棱如飛梭般穿來,落入那海水鮮紅之中,隨即很快牽引召回,懸停在駱輕衣的面前。
陵天蘇收劍,任由兩岸海水慢慢歸攏,那畫面宛若巨大的傷疤在飛快愈合。
他抬手摘過那枚被染成鮮紅之色的冰棱,觸及瞬間,便感到萬千冰針般的寒意侵蝕入了掌心之中,然后迅速吞噬他體內(nèi)的元力。
“世子殿下”駱輕衣神色擔(dān)憂,方一出聲,只見陵天蘇掌心所握的那枚冰棱完全不受她操控了,瞬間爆出數(shù)道尖銳的冰刺,竟然輕而易舉地就將陵天蘇的手掌穿透。
洞穿的傷口里沒有鮮血淌落,盡數(shù)被那冰棱吸噬,陵天蘇的手背甚至迅速泛濫密布出一道道蜿蜒如蛛網(wǎng)般的紅線,十分詭異。
駱輕衣面色一寒,急急正要出手,卻被陵天蘇用另一只手攔了下來“輕衣別急,沒事的。”
陵天蘇溫聲安穩(wěn)她的情緒后,手掌用力將那冰棱握碎,依附在寒冰之中的鮮紅液體并未順著碎冰落下,而是涌入陵天蘇的傷口之中,鮮紅的絲線很快蔓延至整只手臂。
他嘴角很快泛起一抹冷笑,幽藍色的眼瞳深處涌出一抹森紅煞氣。
修羅變。
陵天蘇體內(nèi)飛快凝出一顆修羅黑血,黑血以著絕對野蠻霸道的姿態(tài)將將鮮紅的血線吞噬蠶食。
手臂恢復(fù)原樣,傷口也在飛快愈合。
陵天蘇隨意甩了甩手臂,笑著揉了揉駱輕衣的臉頰,道“我不過是想確認一下這是什么東西”
駱輕衣面色不怎么好看,任由他揉捏自己的臉頰,低頭抓起陵天蘇的手掌細細翻看了一番,見他真的無恙,眼神這才和緩下來。
但終究不喜歡他這種自傷的方式來傷害自己,她蹙起的纖眉一刻也沒有舒展開來,低聲道“那殿下可弄清楚了此物是何來歷。”
陵天蘇目光微冷地看了一眼黑海,鋒薄的嘴唇慢慢吐出一字“血。”
“血”駱輕衣不解。
這黑海出現(xiàn)在人間本就毫無征兆,好似被未知偉大的神靈憑空創(chuàng)造出來的一般,她身負應(yīng)龍傳承,對水域有著凌駕眾生的感知能力,她能夠感應(yīng)到這海水里所隱藏著的巨大意識。
但意識乃無形,不代表著是有生命的存在。
她不能想象,究竟是什么東西,竟然能夠存活在這樣的海域之中。
陵天蘇神情難得凝重“渡海之時,雖然這片黑海讓我覺得詭異,但沒有像眼下這般給我一種未可知的神秘危險感。”
駱輕衣與他何等默契,她聽明白了他話中所指,蹙眉沉吟道“殿下的意思是,有人暗中喚醒了這黑海之中的存在”
陵天蘇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
“殿下覺得這人會是誰”
陵天蘇眸光深遠,半染寒意,他說“送子羅核即將養(yǎng)成之際,黑海便開始動 亂,輕衣覺得世上巧妙之事,多半真的只是巧妙嗎”
在葉王府內(nèi),駱輕衣便是一名足夠冷寂睿智的黃侍,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她自然心中清楚這是出自誰的手筆,她沒有將時間過多浪費糾結(jié)為何一個行至遲暮的狐妖,卻能夠有如此力量讓黑海發(fā)生如此詭異的變化。
她看了一眼陵天蘇的臉色,指出的問題從來都是一針見血的“殿下說海中鮮紅之物是血,輕衣想問,殿下可知這是何種族之血”
陵天蘇沉默良久,神情隱隱有些復(fù)雜惘然。
駱輕衣從未見過他露出這樣的神色,分明是年輕的少年皮囊,可是眼神一下子徒添滄桑之意。
“陰剎皇朝。”他緩緩?fù)伦殖陕暎鄣诇嫔F鄾鲛D(zhuǎn)瞬即逝,好似錯覺一般。
可駱輕衣知曉,那絕非錯覺。
世子殿下,似乎還藏著許多她不知曉的心事。
“胡言亂語”
一個憤怒的聲音穿透風(fēng)雪而來,是即墨蘭澤。
她不知何時從山背處走出來,目光含怒盯著陵天蘇,身后即墨蛛陰也緊隨身后,兩人面色皆不大好看的樣子。
對于這對叔侄二人來說,沒人能夠比他們更能了解陰剎皇朝的歷史了。
他們最為靈體誕生于世,生來不在六道之中,沒有肉身軀殼,陰界鬼兵尚有肉身一續(xù),而對于陰剎皇朝之人而言卻是終身無法擁有屬于自己的軀殼,只能通過不斷奪舍,侵占他人的肉身,才勉強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人類。
他們從不具備實體形態(tài),自然不會流血,即便此刻即墨蘭澤割破手腕,其中流淌出來的鮮血也僅僅只是最為人類的雙容的血。
在這世上斷沒有陰剎皇朝之鮮血這一說法。
故而,即便陵天蘇于她有恩,但如此胡說八道,無異于在蔑視嘲諷她們陰剎皇朝。
相較于即墨蘭澤,小皇叔即墨蛛陰顯然就要顯得冷靜許多,他勾起陰沉的目光,深深凝望了一眼黑海,但他觀不出任何異樣,也無法透過這樣一片這樣死寂的海域來感受出同類的氣息。
他最終將目光落在陵天蘇的身上,問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陵天蘇道“二位還真是惡趣味,竟然偷聽我夫妻二人對話。”
即墨蛛陰嘴角一勾,即便是露笑目光也是死意沉重的“你的修為在我之上,你若不想讓我們偷聽,我們自然是半個字也窺聽不得。”
“你們當(dāng)真覺得陰剎皇朝是天生靈體嗎”
即墨蛛陰目光一沉“你什么意思”
“世間以靈見長的,莫過于靈魅一族,可即便如此,靈魅一族誕生于天地之間,皆有因果,有時因花語結(jié)靈,有時因潮漲雨落結(jié)靈,甚至能夠以為一筆字一幅畫的機緣結(jié)靈,但陰剎皇朝,靈取于九幽陰 部,那里連一指罡風(fēng)都不曾停駐,何以你們便能夠覺得,你們能夠理所當(dāng)然地憑空現(xiàn)世”
即墨蛛陰不說話了。
陵天蘇看著他,認真說道“小皇叔不覺得,陰剎一族的誕生與這片黑海無故出現(xiàn)在九州大陸之上,十分相似嗎”
“天方夜譚,荒誕可”即墨蘭澤越聽越覺荒唐,但激動之語很快被她皇叔打斷,他沉聲說道“你可能為我族解惑”
陵天蘇來到雪崖邊,靴底蹭落的積雪滾滾落入崖底,很快被黑水吞噬。
“我可以試試,不過,需要借你家小侄女一用。”
即墨蛛陰是個絕對果斷之人,他二話沒說,將即墨蘭澤一掌拍至陵天蘇那邊,聲音冷漠得顯得有些無情“隨便用。”
陵天蘇伸手朝著即墨蘭澤做了一個虛抓的動作,覓藏在雙容這具軀殼皮囊下屬于即墨蘭澤的靈體瞬間被他抓了出來。
她驚恐尖叫出聲,人間對于陰剎皇朝一族可謂是最為恐怖的詛咒殺劫,若沒有人類軀殼保護,她將瞬間被這個世界抹殺干凈。
“鬼叫什么”陵天蘇不耐地橫了她一眼。
即墨蘭澤發(fā)現(xiàn)自己并未消失,愣愣地看著雙容在她面前闔上眼睛,像一具尸體仰倒了下去。
“我沒事”她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了,臭小鬼究竟是怎么辦到的
陵天蘇失笑道“有我在,這個世界還不敢拿你如何。”
“盡會吹牛,真當(dāng)你是九重天上的那位神子啊,合該這世界就該臣服在你腳下咯誒等等,你要帶我去哪”
不聽即墨蘭澤將廢話說完,陵天蘇一手緊緊扣住她的靈體,竟是朝著那片黑海躍下。
他對于過往的記憶是殘缺不全的,陵天蘇認出了海中的氣息源自于陰剎皇朝,但是他根本就不記得,陰剎皇朝究竟是怎么遺失自己的軀殼肉身,以至于世世代代要受到無體的詛咒。
亦或者說,在他身為神子的那段記憶里,就連無祁邪也不曾接觸到陰剎皇朝的這個秘密。
但是在這片秘密之下,隱埋著他姐姐的骸骨。
他想知道,姐姐與陰剎皇朝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往與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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