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艱澀的聲音在昏暗房間中響起。

    剛打完籃球，大汗淋漓的男孩死死瞪著緊閉的鞋柜，瞳孔中滿是驚慌。

    數(shù)錯了,肯定是數(shù)錯了。

    他告訴自己要鎮(zhèn)定,深吸一口氣后勇敢地再次拉開鞋柜門。

    房間里又響起他顫顫巍巍的聲音。

    “一……”

    “二……”

    “三！”

    怎么還是三！

    怎么還是三！

    砰的一聲,鞋柜的門被重重甩上,男孩連滾帶爬沖進自己的臥室，關(guān)好門后拿起放在門邊的掃把抵住門把手,再環(huán)視一圈,目光停留在用封口膠帶貼住的衣柜門上。

    封口膠帶維持原樣,安全！

    再看向被自己堵得不留一絲縫隙的床底，仍舊堵著，安全！

    最后看向靠著窗戶放的書桌，桌底下也什么都沒有，安全！

    狠狠松了口氣,他朝桌子上的電腦撲過去，開機,上網(wǎng),登錄論壇一氣呵成！

    一分鐘后，一個名為[消失的它]的帖子便在第三害專屬論壇上發(fā)布，并在短短一次刷新的時間里有了二十多條回復(fù)。

    1l：沙發(fā)

    2l：讓我聽聽今天又會是什么恐怖故事

    3l：來了來了

    4l：現(xiàn)在的樓主真是一個比一個會取名字了期待.jpg

    ……

    隨著網(wǎng)友們不斷趕來,男孩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得越發(fā)快,屏幕藍(lán)光照得他的臉有些閃爍,神情既緊張又興奮。

    20l：首先聲明，lz今年十九，首都人,在本市上大學(xué)，但圖方便獨居于大學(xué)城周邊的小公寓內(nèi)，發(fā)現(xiàn)異常是在今天傍晚打完籃球之后

    25l：放個屁股

    30l：搞快點啊急死了！

    45l：樓主不會是看到“玩家”消失的背影了吧[驚恐][驚恐][驚恐]

    60l：一進門我就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了，我的房間，整個氣場都不對，就忽然很陌生很陌生……我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從我這簡單的文字中讀出我當(dāng)時的感受，粗俗點說就是有種自己的地盤被別的狗狗尿過的感覺！

    61l：告訴我樓主到底會用幾個手指頭打字

    65l：啊？？？

    72l：我懂！本人和一個姐妹合租，只要那個姐妹帶她男朋友來過家里我都能察覺！明明她男朋友不抽煙也不喝酒沒有留下任何刺激性的氣味但我就是能感覺到空間被第三個人入侵過！

    95l：汗毛立起來了

    99l：樓主你確定你家里現(xiàn)在沒有外人吧，很擔(dān)心你的安全，報警了嗎？

    108l：愚蠢男大應(yīng)該沒什么好圖謀的吧哈哈哈哈

    114l：謝謝大家關(guān)心，樓主有好好地把門鎖上，也確認(rèn)過房間里是安全的了！

    120l：那就搞快點啊！

    131l：再不搞人都走了

    143l：是這樣的，我進門之后會在玄關(guān)換拖鞋（打球人的腳懂的都懂），因為當(dāng)時我感覺就不太好了么，就留了點神，仔細(xì)了一些，包括打開鞋柜的時候也是，看鞋柜里面的時候也是，然后我就看到我的鞋

    150l：鞋！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155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63l：救命已經(jīng)開始害怕了——

    170l：你是會斷句的

    181l：少了一雙！原本除了拖鞋，鞋柜里應(yīng)該還有四雙外出鞋的，現(xiàn)在只剩下三雙了！樓主保證自己的記憶沒有錯亂！加上腳上的鞋子我的的確確有五雙球鞋，所有的鞋子都收在這個鞋柜里沒有放到別的地方過并且保證在樓主出門的時候四雙球鞋都好好地待在鞋柜里！它就這么消失了！憑、空、消、失、了！

    184l：……

    191l：……………………

    202l：就這？老子做了半天心理建設(shè)，結(jié)果就這？？？？？

    209l：……你最好有事

    211l：不是，這還不夠恐怖嗎？在房間密閉的情況下，我的鞋不翼而飛了！還是穿得挺臟的一雙鞋不見了！

    213l：興沖沖點進來，罵咧咧點出去

    215l：服了，這是今天第多少個屁大點事就往第三害身上扯的帖子了，能不能來個靠譜點兒的

    220l：也不奇怪，最近發(fā)生了太多事，大家現(xiàn)在的情緒都很緊繃，草木皆兵也是難免的

    222l：我還是繼續(xù)去蹲拐賣村和a國軍事基地的后續(xù)吧，出樓了

    225l：哦對，這兩個料還比較新，一起一起

    228l：怎么都走了啊，比較小的異常難道就不值得關(guān)注了嗎？！

    男孩連發(fā)好幾樓，發(fā)現(xiàn)怎么都呼喚不回已經(jīng)流失的“讀者”，忿忿關(guān)掉自己的帖子，一邊轉(zhuǎn)動鼠標(biāo)滾輪一邊自言自語：“有你們后悔的時候……”

    話雖這樣說，他的鼠標(biāo)卻也很誠實地點開了飄在最上面的大熱帖。

    ——拐賣村事件跟進樓

    96679l：這都兩天了，官方通報竟然還是那些假大空的話，毛都沒查出來一根

    96699l：不是基本鎖定是“玩家”干的了嗎，沒有入村痕跡仿佛憑空出現(xiàn)，死去的村民又大多數(shù)都是被槍打死的，就算不提回收的槍械多么奇異，我國槍支管理多嚴(yán)格啊，誰有那個通天的本事組一支裝備精良的雇傭兵隊伍去把全村男女都屠了只剩下小孩還沒留下任何痕跡？

    96723l：多人進山，還是帶著槍械進山按理來說會有痕跡的，什么出入痕跡都找不到就是最大的問題所在，我個人也認(rèn)為這個和第三害有關(guān)

    男孩刷了一陣后又退出來，點開a國軍事基地那個熱帖。

    71233l：我懷疑a軍有演的成分

    71236l：不能夠吧……當(dāng)?shù)嘏笥驯硎景雮�基地都炸了，明明他們從來都不在自己的國土上搞演習(xí)的

    71242l：間諜？

    71244l：感覺不是，基地里管理肯定很嚴(yán)格，要是能被間諜炸半個基地，a國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國際地位……

    71248l：關(guān)鍵是什么，關(guān)鍵是a國發(fā)言人這次居然沒有甩鍋給咱們，而是試圖跟咱交流獲取更多的第三害信息，很顯然他們自己也是更傾向于是“玩家”，而非間諜

    男孩退出來后，又接連點了一些早些時候的熱帖。

    ——x海小區(qū)半夜人聲事件跟進樓

    ——h市鬼醫(yī)院事件跟進樓

    ——f大302寢集體死亡事件跟進樓

    ……

    一連點了十多個，把自己頭皮都看麻了，男孩咕咚咽了咽口水，目光再次掃向“封印”著的衣柜和床底。

    窗外的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運動出來的一身汗也完全干透，身上有些涼颼颼的。

    男孩心中的恐懼一路飆升達(dá)到頂峰，他甚至都不敢回頭。

    若是一回頭，忽然發(fā)現(xiàn)有一把刀抵著自己的后腰，他該怎么應(yīng)對這些能炸基地的亡命之徒啊……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耳邊忽然炸開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驚得他猛地鉆入桌底緊急避險，如此持續(xù)響了兩秒鐘后沒有別的聲音再傳出，才在沒有其他人的房間中反應(yīng)過來。

    這是自己的手機鈴聲啊！

    又是虛驚一場，男孩無力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就著半蹲的姿勢將放在桌上還響個不停的手機取下來，身體往桌底下的墻壁一靠，接通。

    “喂，媽你干什么啊……”他將手機放在耳邊，虛弱地回應(yīng)。

    電話那頭的中年婦女一愣，不知道自己只是打個電話怎么好像打錯了一樣，疑惑反問：“你在干什么？”

    男孩抹了一把臉，調(diào)整好心情改口道：“沒干什么，剛上網(wǎng)呢，看了個鬼故事。”

    中年婦女一會兒還有事，沒時間跟他糾纏這個借口的真實性，直接道：“我今天下午去過你那破公寓了，你說說你的鞋子都穿多久了也不知道刷一刷，你那雙白的諒你也洗不干凈我就給你帶回家刷了，你周末回家一趟把它帶回去，多大的人了，我都跟你說了不愛干凈就別買白色的鞋子……”

    女人還在絮絮叨叨，冷不防被男孩撕心裂肺的一聲媽打斷。

    “哎呦喂您拿我鞋子怎么不及時給我提個醒兒啊——”

    男孩崩潰，他都要被自己的腦補嚇?biāo)懒耍?br />
    同樣的事情時有發(fā)生，絕大多數(shù)當(dāng)然都是虛驚一場，然而民眾的緊張情緒可見一斑。

    越是深入的了解第三害，便越是對其感到懼怕，恨不能重新長出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和聽不到的耳朵。

    無知的人最幸福，果然是真理啊。

    平安小鎮(zhèn)。

    會議室中。

    “民眾的恐慌程度還在上升啊。”有人嚼吧嚼吧嘴里的泡泡糖，吹出一個又大又圓的泡泡。

    有人接話：“危機四伏的，能不害怕嗎？”

    又有人道：“不過距離第三害相關(guān)事件被泄露也有半年多了，這么久怎么還沒適應(yīng)？”

    “哪里是這么久沒適應(yīng)，消息剛泄露的時候他們可沒這么害怕，真正害怕起來不是在一個月前，被入侵世界假說大行其道之后嗎？”

    “沒錯，大恐慌就是在‘假說’流傳開來后。”

    “其實也正常，本來異次元內(nèi)真實情況再怎么危險對他們來說都沒什么影響，你也不會看一本驚悚小說就對現(xiàn)實世界產(chǎn)生畏懼心理對吧？而假說成立后，危機潛伏到自己身邊就不一樣了，換了我們都會坐立難安，更別提這些一直長在陽光下的溫室花朵了。”

    “害，傅隊已經(jīng)走了好幾天了吧，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回來。”

    “他回來了也不會跟你多說一個字的……”

    “我知道啊，可他回來了就代表其他隊長也回來了，總有愿意說的好不好？”

    話說到這里，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環(huán)視這偌大的沒有人鎮(zhèn)場子的會議室，嘆息一聲離去。

    小嘍啰們還是乖乖等著好了，就算坐進這個會議室里，也就是趁老大們不在過個癮罷了。

    q大。

    數(shù)學(xué)系教學(xué)樓前，被大半個平安小鎮(zhèn)屬民惦記的人站了大概十分鐘，終于在魚貫而出的學(xué)生群體中搜索到了自己的目標(biāo)。

    正巧目標(biāo)也側(cè)目看到了他，于是他招手，“這里。”

    混在人群中的人便脫離出來，來到他身邊。

    “奶茶。”

    跑過來的人咕嚕咕嚕吸了一大口，滿足地長嘆一聲：“啊，糖分充盈了我的腦子，又可以繼續(xù)戰(zhàn)斗了！”

    離她不遠(yuǎn)處的幾個女學(xué)生聽到，噗嗤一聲笑出來。

    雖然說在大恐慌之后，廣大民眾對這些從異次元歸來的狠人們的恐懼也死灰復(fù)燃了，不過對q大學(xué)生來說，恐慌對象并不包括時常出現(xiàn)在校園里的姜曜和傅醒。

    畢竟，習(xí)慣是最強效的麻醉劑。

    姜曜捧著奶茶看了數(shù)日未見，出門在外人就全副武裝口罩帽子一件不落的傅醒一眼，和他一起往校外走。

    “剛回來嗎？”

    “嗯，晚飯想吃什么？”

    “想去小吃街！”

    “不可以，叔叔阿姨交代過我，不能讓你吃太多小攤上的東西。”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跟著我們的人全是你大哥的眼線。”

    “……那就吃一個土豆泥，吃一個總可以吧？”

    傅醒同意了，兩人出校門口后直奔距離不遠(yuǎn)的小吃街，一路上無人打擾。

    確實無人打擾，畢竟差不多的畫面q大學(xué)生們已經(jīng)看了大半年了，早就不新鮮了。

    傍晚的小吃街還不是最熱鬧的時候，不過熱點攤位上也已經(jīng)排起了長隊，姜曜點名要吃的土豆泥是大熱門，兩人到的時候已經(jīng)排了四個人了。

    小吃街中間過道狹窄，姜曜沒有摻和在排隊的隊列里，而是就近找了個空地站著咕嚕咕嚕繼續(xù)喝她的奶茶，被路過的學(xué)生們和少量社會人士小心翼翼打量也不在意，一派泰然。

    “那個就是姜曜啊，蹲到了蹲到了，她真的會在這條小吃街上出現(xiàn)耶！”

    “好了好了，看到了就走吧……”

    “啊，真的不可以上去跟她要個簽名嗎？”

    “可以是可以，如果你愿意在說完話后被跟著她的人盤問的話。”

    “那、那還是算了，我遠(yuǎn)遠(yuǎn)地跟她合一個影好了。”

    這邊一對小情侶的聲音漸漸遠(yuǎn)去，那邊又響起了幾個女孩壓得很低的小小聲尖叫。

    “啊啊啊啊大長腿帥哥！想去要個聯(lián)系方式背影殺手也無所謂嗚嗚嗚嗚！”

    “哪里哪里？！”

    “土豆泥那里！”

    “……你瞎嗎，往左邊看看那里站著誰。”

    “……哦，我還以為是沒見過的帥哥呢，可惡，他倆為啥不站一起？”

    “你管那么多，人愿意乖乖排隊就行。”

    就在諸如此類的場景上演數(shù)次后，傅醒終于買到土豆泥，回到姜曜身邊。

    他拎著袋子在姜曜面前晃了兩下，后者才戀戀不舍地將目光從隔壁賣煎餅的小攤上收回來。

    那家煎餅也很好吃的，可以加很多料，靠著火雞面套餐火了很多年了。

    姜曜不喜歡吃火雞面，但她想吃煎餅。

    “拿著。”傅醒把土豆泥給她，用自言自語的口吻對著貼在領(lǐng)口的收音器道，“我去買個煎餅當(dāng)晚飯。”

    姜曜雙眼放光，一本正緊道：“那我推薦你吃經(jīng)典套餐加一個蛋一根烤腸一片里脊肉加微辣。”

    “感謝推薦。”傅醒微微揚起唇角，轉(zhuǎn)身去另一邊排隊。

    姜曜便一手奶茶一手土豆泥繼續(xù)等著。

    煎餅的速度不如現(xiàn)成土豆泥快，幾分鐘后隨著過來的學(xué)生越來越多，為了不被擠到，姜曜往旁邊退了退，在一家賣類似麻辣燙食物的鋪子后頭站定。

    鋪子后頭有限的空間里擠擠挨挨擺了好幾張小方桌，還有兩張實在放不下的，都延伸進后頭的巷子里去了。

    那條巷子通往外邊的鬧市，不在可擺攤的區(qū)域內(nèi)，攤主這是頂風(fēng)作案。

    傅醒的個頭在人群中仍然有些優(yōu)勢，他回頭一望，看到姜曜在巷子口對他招手，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去哪里找她了，回頭繼續(xù)排隊。

    小方桌還空著幾張，姜曜找了個凳子坐下，東西先放桌上，掏出手機登陸第三害論壇。

    論壇無時無刻都很熱鬧，比熙熙攘攘的小吃街更吵人，各種各樣的帖子看得人眼花繚亂。

    正在姜曜尋思自己應(yīng)該先刷哪個帖子的時候，一道輕柔的女聲怯生生地在她前方喂了一聲。

    姜曜抬頭，從巷子里過來的女生露出笑容，再次開口：“那個，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女孩長相秀氣，個子小小的大約只有一米六，面上帶著些焦急的意味，邊說邊在空蕩蕩的頸間摸索。

    “我項鏈掉了，現(xiàn)在懷疑是抄近路時掉在這條巷子里，可我手機又沒帶，你能幫我打個手電筒，我找找在不在嗎？”

    說著生怕她不同意，又趕緊補充：“很快的，這條巷子這么短，一分鐘就好了。”

    好像被說動了，姜曜慢吞吞從板凳上站起來。

    “好吧。”

    女孩露出欣喜的神情，忙不迭跟她道謝，兩人一起往巷子里走。

    巷子確實短，還是筆直的一條，從這頭能夠直接看到鬧市的出口，雖然沒有路燈，但兩頭的光也照亮了大半巷子了，只最中間的地方有些黑而已，而且由于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巷子中段也并沒有完全黑暗的死角，看起來非常安全。

    姜曜打著手機的手電筒跟著女孩深入，女孩一邊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一邊彎著腰看手電光照亮的地面。

    “謝謝你啊，項鏈?zhǔn)俏疫^世的媽媽送的，我一直很珍惜……”

    窸窣。

    輕微到幾乎與巷子外嘈雜聲融為一體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轉(zhuǎn)瞬即逝，仿佛只是小吃街中養(yǎng)肥的老鼠聽到人動靜后飛速跑過發(fā)出的聲響。

    姜曜面色如常，仍舊是女孩說照哪兒就照哪兒，十足是一副好心人的模樣。

    靠近一個角落的時候，女孩在什么都沒有前方彎下腰，歡呼一聲：“好像找到了，手電筒的光可以再湊過來一些嗎？”

    光線從背后照到頭頂，墻面上落下自己的半截影子。

    三，二，一。

    女孩猛地轉(zhuǎn)身，暴起發(fā)難，反手就去奪姜曜的手機。

    與此同時，黑暗中出現(xiàn)的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出現(xiàn)在姜曜背后，一人利用身高優(yōu)勢雙手環(huán)過姜曜頭頂試圖捂嘴，另一人控制她的手腳避免她掙扎時發(fā)出聲音，三人配合巧妙，拿下一個女大學(xué)生輕而易舉。

    本來應(yīng)該是這樣的。

    如果他們沒有選錯對象的話。

    女孩非但沒能抽走姜曜手中的手機，還被一股不知道哪里來的大力揪起直接甩在了兩個隊友身上，猝不及防之下，三人頓時摔成一團，個個齜牙咧嘴。

    姜曜不急不緩調(diào)整手機方向，將手電筒的光對準(zhǔn)三人。

    她居高臨下俯視著地上的人們，嘴角卻翹了起來，手電筒光后頭的臉陰森森的，看得自詡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三人心頭都有些發(fā)怵。

    “誤會……”女孩試圖解釋，轉(zhuǎn)移注意力，“這兩個是我朋友，可能是想跟我……”

    惡作劇三個字還沒說出來，眼前面容平淡的姑娘一手提起爬起來就要沖的一個隊友，一拳砸在對方腹部。

    她看著隊友因忍痛額頭暴起的青筋，死死咬住了嘴唇。

    現(xiàn)在不是溝通的最好時機，或者說……現(xiàn)在不是他們能夠掌握主動權(quán)的時候。

    對方只悶哼了一聲沒叫出來，這讓姜曜覺得沒意思，遂扔麻袋似的把人丟到一邊，也歇了折騰其他兩個人的念頭。

    “想干什么？”

    她拍了拍手，“拐賣婦女，搶劫，還是閑得沒事干嚇唬人玩？”

    三個選項拋出來，識趣地在地面上保持不動的女孩察覺到了不對勁。

    一般人遇到這種事第一反應(yīng)就是鬧大，尋求不遠(yuǎn)處人群的幫助，哪怕她自己的能力足夠?qū)Ω蹲约喝�人，也�?yīng)該呼喚其他人來堵住巷子兩端，以免他們逃跑，可她為什么沒有這么做？

    而且剛才的力道，是一個普通女孩，不，普通人能夠擁有的嗎？

    就在她思索時，姜曜舉起手機，對著三人咔嚓三下，拍下清晰的整張面部。

    拍完后，姜曜又慢條斯理道：“還是三者都不是？”

    這句出來，地上三人心中齊齊咯噔一下。

    為什么，她好像知道點什么一樣？

    想到這里，三人不禁回憶起同樣的一個場景，同時打了一個冷噤。

    不會吧……

    女孩放在地上的拳頭握緊，瞬息間下定決心，一個飛身朝面前的人撲去，口中大喊：“你們快走——”

    姜曜從容地后退一步，“接”住女孩纖細(xì)的身軀，利落地反剪她的雙手。

    在女孩的痛呼聲中，兩個男人心下一橫起身就要翻墻離開，后背卻被什么堅硬的東西抵住，身影定格，緩緩舉起雙手。

    巷子兩端都被持槍的人堵住，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們已經(jīng)無路可逃。

    女孩也看到了這一幕，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下來。

    完了嗎……

    “你痛感延遲？我已經(jīng)松開了呀？”姜曜疑惑地看著自己卸了力道，只是虛虛扣著對方手腕的手。

    女孩的眼淚沒有因此停歇，更洶涌了。

    被控制的其他兩個人也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垂著腦袋，也是一副絕望的姿態(tài)。

    事情這樣發(fā)展的話就有意思了。

    姜曜徹底松開女孩，女孩順勢跪倒在地，她便也蹲下來，扭過女孩的臉仔細(xì)地看。

    巷子兩頭都吸引來了一些來看熱鬧的人，一路跟隨監(jiān)視姜曜和傅醒的特警們很快封鎖方圓百米，將好奇的路人們遠(yuǎn)遠(yuǎn)地攔在外面。

    大家只能隔著警戒線議論紛紛。

    “這什么情況？”

    “不知道啊，有沒有直擊第一現(xiàn)場的來說幾句？”

    “我應(yīng)該離得挺近的吧，只看到姜曜跟著一個女孩走了，然后跟在后頭的便衣也沖了上去，再然后，是一群特警沖過來……”

    “啊這，那個女孩什么來路啊，敢這么公然地接觸姜曜？”

    “所以說立刻被捕了嘛。”

    “家人們誰懂啊，原來后頭那八個便衣是麻痹人的，周邊還跟著好幾車的特警，這防護力度……哭了。”

    ……

    警戒線內(nèi)，姜曜抽出一張紙巾，摁在了女孩的眼睛上。

    “哭什么哭，什么傷害都還沒造成又不判死刑，你們沒拿刀沒拿槍的，最多也就是拘留幾天。”

    女孩一哽，捂住了眼睛上那張紙，眼皮下的眼珠滾了滾。

    “那你能不能，能不能直接放過我們，我們保證以后再也不……”

    姜曜一聲嗤笑，打斷道：“這就有點異想天開了吧？”

    女孩的眼淚繼續(xù)打濕了紙巾。

    “不過，如果你們愿意誠實點，也不是不能放了你們。”

    紙巾被打濕的速度變慢了。

    姜曜拿走那張紙巾，將自己的臉懟到女孩面前，問：“你真的不認(rèn)識我？”

    女孩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抿抿唇，用通紅的眼睛看著她。

    保險起見，她沒有第一時間開口，不過她謹(jǐn)慎，身后兩個被銬上了手銬的男人可沒有這么小心，張嘴就來：“就算你是什么大明星，也不是每個人都認(rèn)識你的吧？”

    姜曜看過去，說話的男人回以挑釁的笑容：“怎么，你很出名？”

    “是啊。”姜曜回答，“除了瞎子，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不認(rèn)識我的人。”

    男人心底一虛，強笑道：“那你就是過度自信了，我確實不認(rèn)識你。”

    姜曜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膀，看向身后有動作了便衣。

    便衣上前一步，將自己手機屏幕上的內(nèi)容給她看。

    巷子里安靜下來。

    不說話，女孩心中更加慌亂了。

    不會的，肯定不會的，他們有身份的，有身份……

    當(dāng)心跳飆到一百八時，姜曜的嘴唇動了動，吐出三個字：“通、緝、犯。”

    給手機的便衣點頭：“是，根據(jù)您拍下的照片在庫里做的識別，這之魚，若非一直潛逃在外，早就該判處死刑并且執(zhí)行完畢了。”

    “哦豁。”姜曜露出牙齒，“可真巧啊。”

    多起刑事案件的漏網(wǎng)之魚湊到一起這種巧合……可能性有多大呢？

    反正姜曜不信。

    她前后看了一眼，問：“傅醒呢？”

    便衣道：“好像是去追這三個人的同伙了……”

    話音未落，巷子口的特警分開，傅醒提著個瘦巴巴的少年走進來。

    少年弓成貓的形狀，姿態(tài)十分乖順，但在特警和便衣們眼中，他的佯裝還是太過稚嫩，隱忍之意一眼便可以看穿。

    隨著傅醒提著人越走越近，姜曜眨了眨眼睛，風(fēng)輕云淡的神情中染上兩分錯愕。

    “……三川？”（皮囊本出場的本土弟弟）

    緊緊閉著眼睛的少年在這一聲呼喚中猛地睜開眼睛，他看向前方，當(dāng)看清昏暗光線中那張有幾分熟悉的面孔時，意外和驚喜齊齊占滿他的眼睛。

    “姐姐！”

    這一聲喊把便衣和特警們都喊懵了，不是“同伙”么，怎么還認(rèn)上親了？

    蜷縮著的少年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抬頭看向拎著自己的人。

    傅醒順勢放開他，任他站直身體打量自己。

    半分鐘后，男孩瞪大眼睛，又喊了聲：“哥哥！”

    傅醒微微點頭。

    三川看看姜曜，又看看傅醒，心中的喜悅像煙花般炸開，如果有尾巴，此時恐怕已經(jīng)歡快地?fù)u起來了。

    “哇！這里就是哥哥姐姐的世界嗎？！比我們那里要繁華好多！你們的東西都好漂亮巴拉巴拉……”

    他快樂地在姜曜和傅醒中間打轉(zhuǎn)，看在三個隊友眼中就有種不顧死活的愚蠢。

    女孩比兩個男人好些，她更擅長分析，于是此刻滿頭都是問號。

    什么意思，三川弟弟跟他們認(rèn)識？

    為什么會認(rèn)識？

    怎么可能認(rèn)識？！

    半小時后，距離最近的派出所審訊室中，審訊桌上擺著一堆小吃，三川一手雞腿一手冰可樂，吃得滿嘴油光。

    有三分飽后，他對著很久不見的哥哥姐姐一五一十地說了他們走后的情況。

    “我被接走之后，警察把村子搜了個底朝天也沒什么別的發(fā)現(xiàn)，后面就像哥哥姐姐們說的一樣，哪怕他們查不出解決了我們整個村子的兇手，也沒有相信我說的實話，甚至還懷疑我是被嚇瘋了……”

    “后來我就放棄了，轉(zhuǎn)而在網(wǎng)絡(luò)上成立了一個怪事研究小組搜集情報。隨著加入這個小組的人越來越多，我發(fā)現(xiàn)事態(tài)其實已經(jīng)很嚴(yán)重了，如果再不控制，可能有一天，我們?nèi)祟惖臄?shù)量會不如怪物，于是，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我要當(dāng)場剖開一個怪物給警察看。”

    “很幸運，按照計劃，我成功證實了怪物的存在。”

    真相揭曉本該更快樂些，但三川的語氣卻低了下去：“可是，我遠(yuǎn)遠(yuǎn)低估了事態(tài)的嚴(yán)重性，因為怪物可以披著人皮存在，太過害怕的大家對彼此沒了信任，幾乎無法團結(jié)對抗，短短一個月后，整個世界就淪陷了。”

    “我們沒有了城市，整個國家只保留下了十一個相對安全的基地，基地內(nèi)人口加起來也就一百萬。”

    “基地內(nèi)糧食有限，為了活下去，我們只能冒險派出小隊去基地外找物資，每次雖然也會有救回來的人，但也不斷地有人犧牲……”

    “也就在這個時候，諾亞出現(xiàn)了。”

    “諾亞是一艘船，每個基地里都出現(xiàn)了一個諾亞，他每個月都會隨機挑選五十個人上船，被選中的人再也沒有回來。”

    “很多人說，諾亞是救世之舟，每次接走一部分人去往新世界享福。”三川苦笑一下，“在被選中之前，我也這么以為……直到上個月我自己被選中，才發(fā)現(xiàn)所謂的救世之舟，只不過是把一部分人從一個絕境，轉(zhuǎn)移到另一個絕境而已。”

    “我們被關(guān)在一艘什么都沒有的游輪上，想要獲得食物，得通關(guān)副本，用通關(guān)積分去他們提供的積分商城里換取。”

    “副本就是……”三川看著面前的兩人，“在不同的世界里完成某個任務(wù)，跟游戲的副本一樣。”

    姜曜和傅醒互看一眼。

    規(guī)則、形式不完全相同，但相差無幾。

    姜曜問：“任務(wù)失敗的話，會怎么樣呢？”

    三川眼神的神采更加黯淡：“失敗的話，副本會重新開，一直到通過為止……姐姐，這個副本，我們已經(jīng)是重開的狀態(tài)了，之前進來的同胞都……”

    姜曜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一動。

    他們的世界危險性有這么大？

    “你們的任務(wù)，可以說嗎？”

    “可以的。”

    三川乖乖回答：“這個副本是收集材料的模式，任務(wù)欄需要我們獲取到大眼千金、面具男和咸魚姐的一管血。”

    姜曜：“……”

    傅醒：“……”

    監(jiān)控后的人們：“……”

    這個諾亞后頭的操縱者，第三害背后的主辦方，是同一波吧？！

    見哥哥姐姐們不說話了，三川緊張地解釋：“不要很多的，就二十毫升就夠了！小玲他們搶手機也是為了查這三個到底是什么，也方便后續(xù)的行動，行為上是有些過分，不過絕對沒有傷害任何人的意思！”

    姜曜回過神來，心道這可未必。

    不過有些虧要自己吃了才能印象深刻，她也懶得做無用功，便接著往下問：“湊齊這三樣?xùn)|西，你們就能直接回去嗎？”

    三川見她沒有生氣，悄悄松了口氣，道：“是的，任何一個人完成任務(wù)都可以，我們就能直接回去了。”

    這個機制倒是比姜曜他們必須從門出去友善一些。

    姜曜想了想，點點頭：“這個任務(wù)隨時都能完成，你想什么時候走？”

    “啊？”三川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真的隨時嗎？！很容易嗎？！上一輪我的同胞可是團滅了哦！姐姐很厲害我知道，但是如果要冒險的話，還是由我自己來吧！”

    面對弟弟純真的，充滿擔(dān)憂的眼睛，姜曜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告訴他團滅的真相了。

    雖然這個時段的自己沒有造成對方世界玩家的團滅，但上一輪造成對方團滅的兇手里毫無疑問有她、傅醒或者杜琳儀。

    想來上一輪的玩家們不太聰明，走了暴力路線吧。

    “不會有危險，這件事對我們來說很簡單，所以才是隨時都能完成的任務(wù)。”傅醒開口。

    兩個人都這樣說，三川終于放心，露出感激的笑容：“那我就不客氣了，麻煩哥哥姐姐安排，越快越快。”

    “越快越好？”姜曜挑眉，“不多留一會兒？在這里你可以很安全地吃好睡好哦？”

    三川似乎才想到這一點，神色間浮現(xiàn)出掙扎的痕跡，不過三秒后眉眼間的堅毅還是占了上風(fēng)，他確定道：“嗯，想要早一點結(jié)束，早一點回去。那個商店有一個轉(zhuǎn)盤，通關(guān)十個副本就能轉(zhuǎn)一次，轉(zhuǎn)出來的東西是可以直接投回我原本的世界的，物資可以讓更多的人活下來，若是運氣好能轉(zhuǎn)到驅(qū)逐，那些怪物就能從我們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想努力一些，盡快地把那些怪物趕走！”

    許久未見，三川的心性仍未改變。

    姜曜有被他眼中的斗志灼燒到，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不是很高興的那種。

    傅醒看了她一眼，后者立刻翻了個白眼給他，隨后起身：“行吧，那我們就去準(zhǔn)備了，在我們回來之前，作為交換，你需要一五一十地回答警察叔叔們提出的每一個問題，好嗎？”

    三川認(rèn)真點頭，“好！”

    姜曜走了，傅醒落后一步，仍舊坐在三川面前。

    被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看，三川有些緊張，嘴里的東西都不香了。

    他還是跟姐姐熟悉一點哇嗚嗚嗚嗚。

    正在三川忐忑至極，打算陪一個笑臉時，傅醒開口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無，知道嗎？”

    還以為他想干什么呢，結(jié)果聽到這么一句，三川有些呆呆地“啊”了一聲。

    “因為太相信別人，姜曜姐姐吃過很多苦。”傅醒站起身來，沒有深入解釋，只是抬手拍了拍三川的小腦瓜，“你和她很像，希望她吃過的苦，你不會再經(jīng)受。”

    “好好長大吧。”

    他離開，合上審訊室的門。

    三川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后，低下頭若有所思。

    姜曜進了第一時間趕來的第三害管理局副局長所在的辦公室，年過半百的副局長起身迎了她一下，才重新坐下。

    “您已經(jīng)從監(jiān)控中了解的事情不必贅述，其他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姜曜快人快語，副局也很直接：“我不是很認(rèn)同你對他做出的，會盡快放他回去的承諾，畢竟這四個人，是迄今為止能夠證明我們的世界的確遭遇入侵的唯一證據(jù)，我希望能夠進行更多的研究，甚至……或許可以做一些更為極端的嘗試。”

    樣品太稀缺，機會可能也只有這么一次，他以及身后的整個管理局，都不想就這樣放過。

    “我不同意。”姜曜毫不客氣地否決了他那些危險的念頭，“讓他們配合說出他們所有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太貪婪只會引來更大的變故。別的先不提，您怎么知道這一批玩家全都被我們掌控了？但凡外面還有一個，您知道他會做出什么樣的事情？就算意外發(fā)生，我們能將所有玩家解決，副本是會重置的，您怎么知道下一波進來的玩家是什么樣的風(fēng)格，會造成多大的社會危害？”

    “您不了解玩家，在我看來，與其被他們反復(fù)穿梭攻略，不如適時收手，和平地一次送走。”

    副局在這方面到底經(jīng)驗欠缺，聽完姜曜的話后沉思片刻，道：“我會向上級反應(yīng)。”

    姜曜不再言語，轉(zhuǎn)身離開辦公室。

    傅醒在派出所門口趕上了正要拉開警車上去的姜曜，兩人一左一右坐在車廂后座，沉默無聲流淌。

    三川的出現(xiàn)將世界被入侵的假說徹底證實，誰都無法再自欺欺人。

    好不容易贏下那樣一場九死一生的比賽，換回的世界仍是千瘡百孔，表面平靜。

    多可笑啊。

    半晌，傅醒道：“拐賣村中外來者痕跡最后集中在某個地窖門前，和三川他們不是一個類型。”

    “哦。”姜曜扯了扯嘴角，往口袋里掏了一下，摸了個空后吐出很長的一口氣。

    下一口氣加深，她緊緊地閉上眼睛。

    再睜開時，傅醒攤開的手掌上放著一顆眼熟的糖果。

    “需要這個？”

    姜曜定定盯著看了一會兒，道：“距離我上次給你，讓你幫忙消耗，已經(jīng)過去一個月了。”

    傅醒面不改色，“最后一顆，以備不時之需。”

    “我信——”

    姜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傅醒，后者早有防備，利用多加的幾個點攔下了她摸向自己口袋的手。

    “……你個鬼。”

    一擊不中，姜曜陰測測地看著傅醒，兩人閃電般打了三個回合。

    最終，傅醒托著姜曜的雙臂，被姜曜用膝蓋跪碾的兩條大腿一動不動。

    狹窄的后座車廂，姜曜的腦袋只差一點就會在車頂磕個大包。

    兩人不再輕舉妄動。

    準(zhǔn)備來當(dāng)司機的一個便衣從沒關(guān)上的車窗里看見這一幕，頓住腳步。

    準(zhǔn)備坐副駕的另一個便衣是剛調(diào)來的，見狀有些猶豫：“要……上去拉架嗎？”

    便衣司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幽幽道：“小王啊，做咱們這行，得有點眼力見才行啊。”

    小王的目光瞬間銳利，看向還在無聲對峙地兩人，一秒后恍然大悟，哎嘿嘿嘿笑起來：“打是親罵是愛，人家小情侶調(diào)情——哎呦！”

    腦瓜子被一巴掌打得偏過去有五公分，便衣司機恨鐵不成鋼，手指頭點著他的太陽穴教訓(xùn)：“你是什么戀愛腦！睜大眼睛看清楚前頭那兩個座位！看見那不正常的弧度了嗎？！咱得換車了！這輛晚點讓人看看有沒有哪里壞掉了，確認(rèn)沒問題才能上路！”

    小王：“……”

    車內(nèi)，傅醒松開姜曜，舉起自己的雙手。

    姜曜毫不客氣地在他兜里掏了兩下，還真沒發(fā)現(xiàn)另一顆任務(wù)糖，不禁撇嘴。

    “沒藏你躲什么。”

    傅醒面色通紅，語調(diào)平靜：“本能。”

    姜曜哼哼兩聲，剝開那顆糖塞進嘴里，推開自己那側(cè)車門下車。

    傅醒從另一側(cè)下車，兩人一起朝小王新開過來的那輛警車的方向走。

    當(dāng)小王把車停穩(wěn)，兩人距離車子還剩三米的時候，姜曜的手迅捷無比地探入傅醒的一邊口袋，從里頭掏出兩顆一模一樣的糖果。

    傅醒：“……”

    姜曜把兩顆都剝開，強行塞進他的嘴巴里，然后把自己那顆糖藏到腮幫子里，才冷笑著道：“傅叔叔，你的本能害了你。”

    要不是心虛，就不會躲。

    傅醒學(xué)她，一邊腮幫子放一顆糖，略顯含糊道：“我已經(jīng)盡力了。”

    因為姜曜始終沒能拒絕長輩的好心，這種糖每個月都有補充，他每個月能消耗那么多，已經(jīng)是竭盡全力了……等等。

    這個月的糖，好像還沒拿過來。

    傅醒抬眸，看向笑盈盈的姜曜。

    后者打了個很帥的響指，肯定他的猜測：“沒錯，恭喜我們，從此脫離糖海啦，我說我長大了，不要吃那么多的糖了！有一些營養(yǎng)品也不要吃了，我告訴他們，我覺得好難吃，不想再吃了！”

    時隔一年，她終于又可以對著家人說出心底最真實的感受，邁出了最難的那一步。

    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好消息了。

    傅醒看向天邊，夜空中不見星光，天際線下點亮的城市燈火卻在不知道什么時候補上了屬于夜晚的璀璨。

    晚風(fēng)輕拂，他心頭的最后一絲陰翳隨之散開。

    “土豆泥和煎餅都沒吃上。”他說，“要不要去吃加甜醬也加辣醬的烤串，我忽然特別想吃。”

    姜曜眼睛一亮。

    “走走走——”

    一分鐘后，被從車上趕下來的小王手忙腳亂地爬上另一輛車的副駕駛。

    翌日，三川四人憑空消失，中央在開了一個通宵會后決定不公開世界被入侵的這一證據(jù)確鑿的現(xiàn)實，以免在本就緊張的輿情下引起更大的恐慌。

    小吃街迷惑事件成了第三害論壇中的又一座高樓，然后像每一個熱帖一樣，慢慢地沉寂下去。

    異次元比賽結(jié)束的第三年末，姜曜拿下q大碩士學(xué)位，通過一系列考核后正式加入屠神小組。

    不知道過了多少個顛倒的日夜，姜曜又一次腳步虛浮地從研究所出來，將一堆書籍和電腦包扔到后座，又艱難爬上副駕駛座后，意識就開始渙散了。

    她倒在座椅上，艱難地?fù)伍_眼皮去看駕駛座上的人，迷迷糊糊道：“你這次回來幾天啊……”

    “一周。”傅醒拉過安全帶給她扣上，聲音很低。

    “這次休息的時間好長……”

    “嗯，要準(zhǔn)備一個講座，特批七天，下周飛y國，可能要在那邊待一個月。”

    “哦……”姜曜的眼皮幾乎要黏合在一起，嘴巴還很頑強地往下嘟囔，“我這周末休一天，要去攀巖館和天文臺……”

    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哼出來的，傅醒湊近了才聽清。

    給她調(diào)整了一下頸枕的位置，傅醒輕聲回應(yīng)了她：“好，我空一天出來，周末一起去。”

    “嗯……”

    得到承諾，姜曜的眼皮嚴(yán)絲合縫地貼上，人徹底睡了過去。

    二十分鐘后，車子駛?cè)胪＼囄弧?br />
    傅醒下車，繞到副駕駛座，打開車門，彎腰將不知道熬了幾個大夜的女孩抱出來。

    踏著漆黑的夜色，走進前方明亮的燈光里。

    車門關(guān)上時，那陣小小的風(fēng)帶起車后座扔著的一本名叫《屠神小組組員守則第三版》的小冊子的封皮，露出扉頁上幾行字體張牙舞爪的文字。

    ——神造人，神是人的神。

    ——人造物，人就是物之神。

    ——因此，落后就要挨打，恐慌毫無意義，我們要做的是盡可能地努力，提升，在各個領(lǐng)域無止盡地向上攀爬。

    ——諸位。

    ——前路明朗，全力以赴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