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的瞬間,法訣的力量達到了頂峰。
“嗡——”
在那些沒有陰陽眼的凡胎肉眼看來,或許只是眼角余光瞥見了一抹過于明亮的霓虹反光,或者空氣中莫名飄過一陣帶著涼意的、類似焚燒紙錢的煙塵?
眼前似乎亮了一下,又瞬間恢復,快得讓人以為是熬夜后的眼花。
沒什么特別的。
平平靜常的一夜,就這么安安靜靜地過去了。
一股無法抑制的酸澀猛地沖上鼻梁,直刺眼眶。他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鼻梁子,一滴,兩滴……淚水失控地涌出,順著臉頰無聲滑落,砸在他戴著金絲手套的手背上,暈開深色的、轉瞬即逝的濕痕。
結界依然無聲地籠罩著他,將這剜心蝕骨的悲慟與外面那個熱氣騰騰、毫不知情的世界徹底隔絕。他站在鬧市的中心,卻像站在一片死寂的冰原之上,孤獨徹骨。
鬧市區……溫暖心底掠過一絲近乎自嘲的念頭。
是啊,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誰能想到,有人敢在如此鼎沸的人間煙火旁,悄然打開通往幽冥的門戶?
甚至,就在不久前,他還在這里,用這雙戴著金絲手套的手,冷靜地處理掉了一個偽裝成路雨升的……東西?
那件事的痕跡,如同小燃和爺爺的離去一樣,被他抹得干干凈凈,仿佛從未發生。
膽大包天?或許是。但更多的是別無選擇,是在絕境中賭上一切的瘋狂。
李小燃在溫暖視野里最后消失的影像,那白光吞噬一切的瞬間,在他腦海中反復閃回。
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殘留的烤串油煙味混合著幽冥的陰冷氣息,形成一種詭異的、令人作嘔的味道。
再睜眼時,鏡片后的淚光已被強行壓下,只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種近乎虛無的平靜。
他緩緩放下手,指尖的金絲手套在霓虹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夜,還長。
人間的戲碼,還得繼續演下去。
只是心底那片塌陷的廢墟,再也無法填平。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恢復如常的空間,那里空無一物,只有喧囂的人聲和浮動的塵埃。
然后,他轉過身,像一個真正的、只是路過此地的都市夜歸人,無聲地融入了洶涌的人潮之中,背影很快被五光十色的霓虹和滾滾紅塵吞沒。
渺風指間那支昂貴的雪茄剛燃起一點猩紅,如同黑暗中一只不懷好意的眼睛,他身側那盞唯一提供光源的復古臺燈便毫無征兆地“啪”一聲熄滅了。
濃稠如墨的黑暗瞬間吞噬了整個奢華的房間,只剩下雪茄頭那一點微弱的紅光,在渺風指間明明滅滅,映照著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卻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他并未慌亂,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辛辣醇厚的煙霧在黑暗中無聲彌漫開來。那點紅光隨著他的動作向上移動,最終停留在唇邊。
“嗤……”一聲輕蔑的冷笑在死寂中響起,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假陸雨升?哼,廢物。連個殼子都撐不住,才十七分鐘就被徹底‘處理’掉了?真是浪費我的時間。”那“處理”二字,他說得輕描淡寫,卻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仿佛談論的不是一個人的消亡,而是撣掉一點微不足道的煙灰。
“主人,”熾烈那極致的恭敬狀態的重低音的聲音從房間某個角落的陰影里傳來,那聲音似乎能穿透黑暗,“下階段如何安排?”
渺風沒有立刻回答。黑暗中,雪茄的紅光緩緩下移,又猛地亮了一下,伴隨著他深深吸氣的嘶嘶聲。過了幾秒,那紅光才重新穩定,他低沉的聲音如同毒蛇在沙地上游走:“問問林蘭…進行得怎樣了。”
“是,主人!”那聲音瞬間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只留下黑暗和雪茄燃燒的微弱聲響。
與此同時,在城市另一端的“寰宇集團”總部123層大樓。
巨大的多功能廳內,燈火通明,卻彌漫著一種異樣的、近乎凝固的安靜。數百名穿著統一制服的員工如同被設定好的程序,整齊劃一地站立著,目光空洞地聚焦在舞臺中央。
宋斯琳——或者說,披著宋斯琳完美皮囊的“林蘭”——正站在那里。她身著一套剪裁利落的米白色高級套裝,笑容恰到好處,溫婉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但若有人能穿透表象,便能察覺到她眼底深處那非人的冰冷,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對眼前這些“螻蟻”的漠然。
她舉起一只腕部佩戴的、閃爍著啞光金屬色澤的智能手環。那手環造型簡約流暢,卻在燈光下流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活物般的幽光。
“各位同仁,”她的聲音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大廳,甜美卻毫無溫度,“為了慶祝集團即將到來的里程碑,也為了更好地關懷大家的健康,公司決定,本周周末,在總部舉行盛大的年會!”她的目光緩緩掃過臺下,那目光所及之處,人群似乎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大家請看,”她再次舉起手腕,展示那枚手環,“這是我們研發部門嘔心瀝血的最新成果——‘寰宇生物健康監測手環’!它不僅能實時監測大家的生理指標,更重要的是,”她的聲音微微拔高,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蠱惑,“它能有效調節生物電波場,極大改善我們公司近期…嗯…偶爾出現的群體性焦慮、失眠等‘小狀況’。請相信公司,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她停頓了一下,臉上綻放出一個更燦爛、卻也更虛假的笑容:“為了確保大家的健康數據得到最完美的采集和優化,年會當天,請務必、務必佩戴好它!這關系到你們每一個人。”她強調著每一個字,“當然,公司絕不會虧待大家的付出!年會上,我們將根據大家佩戴手環的配合度,發放前所未有的巨額獎勵!記住,是每個人,必須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