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鹿杰在失重感中猛然睜眼時，后頸的碎片正貼著皮膚發(fā)燙，像塊燒紅的炭。
他下意識抬手去摸，指尖觸到的卻只有光滑的皮膚——那枚伴隨他兩世的幽藍碎片，竟不見了。
蟬鳴聲從遠處涌來，帶著末世前三天特有的黏膩。
他低頭，朱紅色的別墅門把手上掛著箱壓縮餅干，包裝紙被風掀起一角，露出"應急儲備"的字樣。
這是他末世前最后一次網(wǎng)購的訂單，原該在第四天快遞小哥失聯(lián)后永遠留在門把手上，此刻卻嶄新得連塑封都沒拆。
"少爺？"
身后傳來腳步聲。
夏鹿杰轉(zhuǎn)身，看見老李提著菜籃站在臺階下。
老管家的白襯衫洗得泛白，領口扣得規(guī)規(guī)矩矩，眼角的皺紋里還沾著點青菜葉——和前世末世后瘦骨嶙峋的模樣判若兩人。
"醫(yī)生說您是突發(fā)性失憶，"老李把菜籃放在地上，伸手要扶他，"今早您在花園暈倒，我和夫人急壞了......"
夏鹿杰的呼吸陡然一滯。
他盯著老李欲言又止的嘴，突然想起前世老李咽氣前說的最后一句話："少爺，地下室的罐頭......還夠吃三個月。"那時老人的手冷得像冰，哪有半分此刻的鮮活。
"夫人？"他聲音發(fā)啞。
老李理所當然地指了指玄關："在廚房熬粥呢，您不是最饞她的南瓜粥？"
夏鹿杰跟著老李進門，目光掃過客廳墻面。
掛在正中央的全家福刺得他眼眶發(fā)疼——照片里，穿米色連衣裙的女人抱著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而他自己蹲在旁邊，懷里的男孩正歪頭笑。
那男孩的眉眼，分明是白思楠。
"小楠又把糖罐打翻了？"廚房傳來女聲，"杰杰，過來幫媽媽端粥。"
夏鹿杰的喉嚨像被塞了團棉花。
他機械地走進廚房，看著系碎花圍裙的女人把粥碗放在他面前。
前世白思楠舉著刀沖他撲來的畫面突然閃回，刀刃劃破他手臂時的刺痛，和此刻粥碗的溫度重疊在一起。
"怎么發(fā)愣？"女人伸手摸他額頭，"燒還沒退？"
他猛地抓住女人的手腕。
皮膚下跳動的脈搏有力而溫暖，不似前世那些行尸走肉的腐臭。"媽......"他試探著開口，聲音發(fā)顫，"我是不是......有個弟弟？"
"小楠是你表姐家的孩子，"女人笑著抽回手，"你表姐出差，托我們照顧幾天。
這孩子昨天還說要給你畫全家福呢。"她指了指餐桌，水彩筆散了一桌，畫紙上歪歪扭扭的線條里，確實能看出"夏鹿杰媽媽小楠"的字樣。
夏鹿杰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借口回房，鎖上臥室門后立刻翻出手機。
通訊錄里沒有唐婉兒、李芷萱的名字，相冊里全是郊游、生日會的照片。
抽屜最底層的日記本，最新一頁寫著："6月15日，幫小楠修好了摔壞的機器人，他說長大要當科學家。"
沒有末世，沒有碎片，沒有血與火的三年。
他掀開襯衫，后頸光滑如初，連道疤都沒有。
試著調(diào)動前世后期能震碎鋼筋的異能，體內(nèi)卻像被抽干了力氣，連讓臺燈晃一晃都做不到。
窗外的天漸漸黑了。
夏鹿杰縮在飄窗上，盯著手機里"2023年6月16日"的日期——前世今天，他正蹲在超市貨架后，聽著外面喪尸撞門的聲響，往背包里塞最后兩盒巧克力。
"你才是真正的裂縫。"
呢喃聲從夢境深處涌來。
夏鹿杰猛地睜眼，額頭全是冷汗。
床頭的臺燈在搖晃，鏡子里的倒影正眨著眼睛——他明明沒動。
"啪！"
倒影的手指突然抵上鏡面。
夏鹿杰僵在原地，看著鏡中人的嘴唇開合："還沒發(fā)現(xiàn)嗎？"
他猛地撲向鏡子，指尖觸到的卻是冰涼的玻璃。
鏡中倒影瞬間恢復正常，只有他急促的喘息聲在房間里回蕩。
同一時刻，千里外的地下實驗基地。
唐婉兒的作戰(zhàn)靴碾過金屬地面，震得太陽穴突突跳。
通道的藍光消散后，他們沒有出現(xiàn)在夏鹿杰的坐標點，反而被扔在這個充滿消毒水味的地方。
墻壁上的警示燈紅得刺眼，蘇文瀾站在走廊盡頭，白大褂下擺沾著些暗褐色污漬，像干涸的血。
"你們來得太早了。"蘇文瀾的聲音像浸了冰水，"重啟倒計時還有72小時。"
"林曉雯！"唐婉兒反手拔槍，"拉警報！"
武裝首領已經(jīng)行動。
林曉雯的戰(zhàn)術刀劃開最近的攝像頭，警報聲瞬間撕裂空氣。
李芷萱蹲在控制臺前，指尖在鍵盤上翻飛："防火墻是軍用級的......程旭，幫我測能量頻率！"
"空氣里的量子波動......"程旭的眼鏡片閃過紅光，"和夏鹿杰后頸碎片的共振模式吻合。
這地方......不是我們那個世界。"
"轟！"
爆炸聲從頭頂傳來。
小主，
陳海的聲音混著槍響穿透通訊器："唐隊長，別來無恙啊？
把重啟裝置交出來，我保你們?nèi)?
林曉雯拽著唐婉兒躲進安全通道："外圍防線撐不住了，你帶李芷萱去主控室！"她拍了拍腰間的手雷，"我斷后。"
"找到啦！"李芷萱突然喊，"加密檔案標題是《多重人格宿主實驗》......等等，這是......"她的手指在屏幕上一頓，"定位顯示我們在......另一個'夏鹿杰'的思維投影里？"
唐婉兒的槍差點落地。
她盯著屏幕上跳動的綠色代碼，突然想起夏鹿杰消失前說的話："如果我是鑰匙的一部分......"
"唐隊！"李芷萱的聲音發(fā)顫，"投影在崩潰，坐標點正在......"
警報聲突然變調(diào)。
唐婉兒抬頭，看見走廊盡頭的安全門緩緩開啟，門外站著個穿防化服的身影。
肩章上的血漬還在滴，而那張被面罩遮住的臉，露出的雙眼和夏鹿杰一模一樣。
夏鹿杰的手指懸在黑色芯片上方。
父親書房的密格里，這枚刻著"鑰匙啟動協(xié)議"的芯片正微微發(fā)燙。
他想起白天翻遍整個別墅都沒找到的父親——按日記里說，爸爸出差去了，可書房的煙灰缸里還剩半截沒滅的煙。
芯片插入電腦的瞬間，屏幕亮起刺目的白光。
夏鹿杰下意識瞇眼，再睜開時，一行血紅色的字正盯著他："歡迎回來，首席測試員。"
整棟房子的燈光突然熄滅。
黑暗中，機械音從四面八方涌來："檢測到宿主記憶紊亂，重置程序已激活。"
夏鹿杰摸著黑沖向窗戶。
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在地面扭曲，后頸的位置，竟浮現(xiàn)出幽藍的光痕——和前世那枚碎片的形狀分毫不差。
他的心跳如擂鼓。
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熟悉的蜂鳴聲，像極了碎片共鳴時的震顫。
"叮咚。"
手機在客廳響起。
夏鹿杰摸黑沖出去，屏幕上是條新消息，發(fā)件人顯示"夏零"："現(xiàn)在相信了嗎？
你以為的重生，不過是更精密的陷阱。"
他的手指懸在回復鍵上，突然聽見樓上傳來腳步聲。
那聲音很慢，很慢，像前世白思楠舉著刀靠近時的節(jié)奏。
夏鹿杰猛地抬頭。
樓梯轉(zhuǎn)角的陰影里，有雙眼睛在發(fā)亮——和鏡子里的倒影，和實驗基地那個防化服男人的眼睛，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