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9章 永墜遺忘

    夜晚。

    大川市。

    和遭受鬼影頭風波后的大川市比起來，如今的大川市人口可以說是急速飆升，多出了很多從其他城市搬遷過來的人口。

    尤其是市中心的區域，每棟居民樓里基本住滿了人，就算是城市的外圍區域也極少有無人居住的房子。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無他，僅僅因為這座城市能夠在這個靈異時代面前維持住穩定。

    目前，全世界在靈異降臨的大勢面前可以說是糟糕透頂。

    靈異事件頻發，許多地方經常出現厲鬼，再加上處理事件的負責人接連犧牲，不少城市已經因為無人處理靈異事件而淪陷在厲鬼手中，余下的大部分城市即便擁有負責人處理靈異事件，卻也因為負責人的力不從心而只能在靈異事件面前苦苦掙扎。

    越來越多的地盤淪陷在了厲鬼的游蕩之下。

    而在這樣的大災大難面前，大川市這類擁有頂級馭鬼者處理靈異事件的城市，就宛若暴風雨中海面上的孤舟，任由風吹雨打，卻始終頑強堅持著航行。

    但誰也不知道這樣的堅持還能夠持續多久。

    畢竟，當初留在大川市以及另外兩座城市的李樂平雖然實力不凡，遠勝一般的馭鬼者，但是他們終究是有極限的。

    一直高強度動用靈異力量的話，即便是異類也會加劇自身被靈異侵蝕的速度，加快自己意識消亡的速度。

    不過就目前城市里的情況來看，他們應該還能暫時穩定住大川市的局勢。

    此刻正值深夜，城市里寂靜無聲，只有一些懷揣著某種目的的奇葩人士蹲守在城市角落，耐著性子等待著那個傳聞中的神秘人士出現。

    不知從何時起，關于這個神秘人物的流言就傳遍了大川市的大街小巷，上至老人下至孩童，都知道大川市內有著這樣一個會于夜間游蕩在城市各處的神秘人。

    據說，就是這樣一個神秘的家伙一直在按照處理著城市里的靈異事件，也正是得益于他的存在，這座城市才能在大部分城市都面臨滅頂之災的危機面前得以維持治安，至今更是沒有爆發出為了爭奪資源而導致的嚴重暴力事件。

    也正是因為這座城市始終維持著穩定，所以一些吃飽了沒事做的人就會想著在夜間蹲守，看看能不能有機會碰上那個詭秘的人物，最好還能與之結實一番，抱緊他的大腿。

    但是此刻，他們怎么也不會想到，這個神秘人物的本體，也就是一切李樂平的源頭已經回歸了這座城市，并且來到了一片警備森嚴的小區。

    無視了那些守衛們的巡邏，進入詭異狀態下無法被察覺到的李樂平正大光明地沿著道路，來到了一棟居民樓前，隨后身形一閃，直接出現在了這棟樓的某層。

    看了眼房門號，李樂平上前叩了叩門。

    “咚咚咚。”

    力氣并不大，敲門發出的聲音也不算大。

    不過這已經足夠引起這間屋子主人的注意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何雪硯猛地睜開了布滿血絲的眼睛。

    顯然她已經很久沒有休息好了。

    畢竟大川市的靈異事件雖然有人處理，但是靈異事件得到遏制是一回事，那些不停涌入的人口導致的其他問題就需要她這個聯絡員來操心了。

    更多的人同時聚集在一起，往往會帶來更多的靈異隱患，與此同時，倍增的人口也會導致各種各樣的麻煩，例如基礎的治安問題，以及一大群人吃喝住行的問題。

    生存問題是這樣的，那個留在大川市里的李樂平只需要專注于靈異事件就好了，可何雪硯要考慮的生存問題就多了。

    “誰？”

    伴隨著突然回蕩進來的敲門聲，何雪硯臉色一變，立刻警惕了起來。

    要知道她現在雖然需要處理很多事情，但這并不意味著有人可以隨意拜訪她的家門，更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沒有預約就登門拜訪。

    當即。

    她摸出了藏在枕頭底下的黃金手槍，連拖鞋都沒有穿上，直接赤著腳，躡手躡腳地來到了門后，透過貓眼往外看去。

    她看到的是一張非常熟悉的面孔。

    “李樂平？”

    貓眼中顯示的這張臉讓何雪硯愣了一下，她沒想到李樂平會突然在這個時候拜訪。

    不過沒想到歸沒想到，當她看清門外的人是誰以后，還是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打算打開門鎖，開門讓門外的李樂平進來。

    然而當她手握門把，即將開門的瞬間，一個令她有些頭皮發麻的問題卻驟然冒了出來。

    “等等，我為什么能夠記住門外那個人的臉？”

    何雪硯猛地覺察到了這個正常卻又不正常的矛盾點。

    按理來說，李樂平的容貌是無法被記住的。

    可是現在，當她透過貓眼往門外看去的時候，卻發現門外之人的臉竟然與自己印象中李樂平照片上的臉完全一致。

    這是不可能出現的事情。

    因為李樂平的能力就是如此詭異，他的相貌無法被人記住，所以即便有人拿著他的照片，站在他的面前看著他現實中的臉，卻也只會對他現實中的容貌感到陌生。

    “難道是假的？”

    瞬間，這個令何雪硯感到毛骨悚然的猜想出現了。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的李樂平似乎已經無視了房門的阻擋，看到了門后之人臉上的狐疑之色。

    “何雪硯，不需要停留在原地自我糾結，你看到的就是我，雖然跟你固有印象里的那個我有些不一樣，但現在站在你門外的人確確實實就是我。”

    這一刻，李樂平開口了。

    只是他并不是通過此刻站在門外的自己來說話，而是通過那一段留存在何雪硯記憶中的靈異來告知她這一信息。

    這段留存在何雪硯記憶中的靈異，是當初大京市時為了將她救回而植入她意識中的靈異。

    而能夠動用這部分靈異，無疑是最好的自證方法。

    “真是你？”

    何雪硯先是有些驚詫，隨后不再猶豫地打開了門，然而當她重新端量片刻李樂平那張清晰而又俊朗的臉以后，一個不敢相信的猜測涌入她的腦海。

    “難道是你？”她的聲音有些緊張，又一次詢問道。

    只是這一次，她所稱呼的那個“你”，既不是那個留守在大川市的李樂平，也不是負責大西市與大云市治安的那兩個李樂平，而是專門特指那個真正的李樂平。

    “是我，好久不見了。”

    看著何雪硯這張遠比記憶中還要飽經風霜，顯得有些沒精打采的臉，李樂平微微一笑，像是在跟好友打著招呼。

    “真的是你……”

    一看到李樂平臉上那平易近人的笑容，何雪硯反倒在這個時候震驚了一下，緊接著鼻子一酸，有著血絲的眼睛浮出了一層水霧，聲音也變得有些哽咽：“你到底去哪了，你知道嗎，從一年多以前那場國王與隊長的紛爭之后，你就被所有人都給忘了，除了那幾個被你留在這里的你以外，其他人都把你給忘了。”

    說著說著，兩行細淚不受控制地從她的眼角滑下。

    “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我自己瘋了，我的組員都對你毫無印象，于是我連忙聯系了總部，可結果得到的答復卻是他們也同樣不記得你的存在，他們甚至還以為是我出了問題，覺得我是瘋了才會不停詢問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

    “如果不是有那幾個你在證明你的存在，我甚至都會覺得我是真的瘋了，真的在臆想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

    她一邊看著李樂平這張不再顯得陌生的臉，一邊止不住地哭訴起來，仿佛要將這一年多以來遭受的質疑與不解全部宣泄出來。

    不難想象，當她在某一時刻安排任務，然后跟麾下的聯絡小組組員提起李樂平這個名字之時，得到的卻是一句“李樂平是誰”，“大川市有隊長嗎”之類的反問以后，她會是何等的震驚。

    一個與她朝夕相處數年，從她成為接線員，再到成為聯絡員都一直在負責對接的負責人就這樣消失在了眾人的記憶之中。

    這世上，仿佛所有的人都在某一瞬間之后，對他不再有絲毫印象。

    他就這樣被這世間遺忘了。

    “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很不容易，是我的問題，讓你受委屈了。”

    李樂平嘆息一聲，也不多說別的，直接把問題攬在了自己身上。

    “不，不是你的問題。”

    然而何雪硯卻立刻用力搖了搖頭，哭腔隨即變重了更多，哽咽得越來越厲害：“你明明為我們……為阻擋靈異時代降臨做了這么多……可是……所有人就這樣把你忘了……你的過去……你的功績……全都不復存在……全都沒了。”

    過往的種種事情不斷地在腦海里浮現，往事歷歷在目，可是做了這些事的那個人卻被所有人遺忘了。

    這一刻，何雪硯仿佛代入到了李樂平的視角，感受到了李樂平失去一切存在的痛苦，也因此替李樂平感到無比悲傷。

    話至最后，何雪硯忍不住捂住了臉，泣不成聲。

    李樂平沒再說話，只是沉默地靜候何雪硯發泄完心中的酸楚。

    他自己心中又何嘗對這樣的遺忘一點感受也沒有呢。

    盡管已經清楚遺忘會帶來什么，但是在他回到大川市之前，他還是去了一趟附近的大云市，去見了姜豪一面。

    結果，他得到回應與預料中的別無二致。

    “你是誰？有什么目的？”

    聽著這一番話從他相識的人口中說出，確實是有些心酸與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