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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黑化爐鼎弟子(6)

    清靜峰內(nèi), 白鶴駕輦之上。

    系統(tǒng)急吼吼道:“快看快看,商城系統(tǒng)終于開放了!”

    “讓我看看!”

    顧流比它還急,也不像個老頭似的癱在座位里了, 整個人眼冒精光,瞬間坐起。

    那叫一個精神矍鑠, 活力百倍!

    剛剛, 自己在天問道的山門前和賀清對視了一眼。

    這家伙終于正式上線了!

    這標(biāo)志著劇本故事將要正式開始。

    也標(biāo)志著, 自己的掛,終于到賬了!

    顧流簡直想要仰天大笑三聲。

    他點開商城系統(tǒng), 首先看到的不是那些琳瑯滿目的商城商品, 而是離譜的賬戶余額。

    “999, 999,999?”

    顧流默念了一下數(shù)字,沒讀出聲。

    他心中一凜, 二話不說,打開最貴的商品頁面,開始庫庫一通兌換。

    游戲出BUG了,趁著主機沒反應(yīng)過來,這不得狠狠薅羊毛!

    狠狠薅,薅破蒼穹!

    “嗯?怎么還是999,999, 999?”

    在顧流發(fā)現(xiàn),自己哪怕兌換后,賬戶余額也沒有什么變動的時候, 他手中兌換的速度硬生生又翻了兩倍!

    這BUG可是太大了,主機一定會狠狠修復(fù)的!自己動作必須要快!

    他拿出了多年來倒賣cs飾品的勁頭!

    立誓狠狠抄底!

    只見他運手如飛。

    連系統(tǒng)都被顧流的手速驚呆了。

    在它還沒能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顧流就已經(jīng)生生兌完了兩排!

    他的腳邊, 堆滿了大乘期的天階武器法寶,個個都生著劍靈器靈!

    霎時間紅光漫天,忽見處煞氣貫虹!

    “哎,哎…顧流……”

    系統(tǒng)試圖勸阻。

    顧流充耳不聞,他知道這系統(tǒng)跟主機是一伙的。

    平常嘛,它當(dāng)然跟自己哥倆好。

    但是一遇上這種事情,那自己動作必須得快!準(zhǔn)!狠!

    不然它一上傳數(shù)據(jù),主機就要開始修復(fù)漏洞了!

    道具會不會回收另講,先換了再說!

    換著換著,顧流突然感覺頭有點暈。

    抬頭一看,哦,原來是山要塌了啊。

    系統(tǒng)大驚:“顧流你快住手!你已經(jīng)換了幾千把劍了,這些劍上靈氣太濃郁了,清靜峰馬上要承受不住了!”

    顧流這才咬著牙,不甘不愿地停了手。

    但是,哪怕他兌換法器的手停了,兌換丹藥的手還是在活動著。

    “九轉(zhuǎn)還魂丹?我靠,這玩意兒兌換怎么還有限制?”

    一邊說著,顧流一邊迅速兌換了一百枚出來。

    邊上的數(shù)量欄迅速地從“1000/1000”,變?yōu)榱恕?90/1000”。

    一瞬間,地動得更劇烈了。

    顧流就像喝了老酒一樣,左搖右晃站不穩(wěn)。

    駕輦上的那幾只白鶴撲棱著翅膀,已經(jīng)準(zhǔn)備大難臨頭各自飛了。

    系統(tǒng):……

    顧流往地下劈了一道靈氣,地動頓時就安分了許多。

    他謹(jǐn)慎地詢問:“系統(tǒng),我要是全換完了,以后這還能換嗎?”

    系統(tǒng)虛弱道:“這種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東西,都不屬于天階了,屬于神階了!當(dāng)然會有限制!

    “?怎么這樣?”

    顧流緊張道:“* 那么等到明天的時候,這個九轉(zhuǎn)還魂丹還會刷新嗎?”

    系統(tǒng)道:“會的!

    顧流大大松了一口氣,“太好了,又能薅復(fù)活甲了。明天我一睡醒就馬上換。”

    系統(tǒng):……

    明明這是九轉(zhuǎn)還魂丹。

    這可是!九轉(zhuǎn)!還魂!丹!

    怎么在他口中像是要大清早定鬧鐘起來才能搶到的雞蛋!

    顧流倒出一粒,仔細(xì)地打量著自己手里的九轉(zhuǎn)還魂丹。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這些金丹表面上看起來平平無奇,最多只是有點顏色的糖豆。

    但是仔細(xì)一看,就發(fā)現(xiàn)其中蘊含著濃郁的靈力,流轉(zhuǎn)著神秘的光華。

    一粒九轉(zhuǎn)還魂丹的價格是29999。

    顧流很干脆地將一千粒全部都兌換掉了。

    盡管如此,他的余額數(shù)字還一點都沒有掉。

    富富的,很安心。

    他打開商城的圖鑒,那里的九轉(zhuǎn)還魂丹一欄已經(jīng)變灰了。

    因為已經(jīng)全部兌換完了,所以連圖標(biāo)都已經(jīng)變成了灰色。

    顧流輕輕一點,上面就浮現(xiàn)出了產(chǎn)品介紹。

    【九轉(zhuǎn)還魂丹】

    神·一品

    求藥破離天,兜率金猴翻。

    玄爐生紫焰,九轉(zhuǎn)返魂還。

    物品介紹:

    乾元用九,九乃老陽之?dāng)?shù)。

    離恨天兜率宮中,太上老君采三界交匯之氣,于八卦爐中,以六丁神火煉之。

    歷盡三才三劫,方為九轉(zhuǎn)。

    丹成時紫氣沖霄,服之可感通幽冥、勘破死生。

    昔年靈猴攪動丹爐,打上靈霄,便有幾粒九轉(zhuǎn)金丹墮入紅塵、墜入凡間。

    “哇哦,幾粒!

    看到這里,顧流抱著滿懷的靈丹,連連贊嘆道,“大圣就是大方!”

    顧流尋思著這么長時間了,系統(tǒng)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將BUG上報上去了。

    他問:“系統(tǒng),為什么我的余額這么多?而且兌換了東西之后,還一點都不帶少的!

    系統(tǒng)無語:“你終于想起來問我了。這個是好感系統(tǒng)商城,目前我們的完整系統(tǒng)還在持續(xù)開發(fā)中,商城也是才推出的,你算是內(nèi)測玩家了。攻略成功,好感度上漲的話,就會有積分了,積分就是商城的貨幣。”

    顧流:“呃……那我現(xiàn)在這么多的積分是?”

    “因為你老公對你的好感度是滿的,并且已經(jīng)沒有繼續(xù)上升的空間了!

    顧流捧著臉,嬌羞道:“哎呦什么老公,人家要害羞了啦!”

    轉(zhuǎn)瞬間他又恢復(fù)了正常。

    “照你這么說,那也就是還有下降的空間咯?”

    “沒有!

    系統(tǒng)已經(jīng)很習(xí)慣顧流在脫單后突然犯病了。

    為了更好地裝,顧流選擇早于時間線,早穿了幾百年。

    而這幾百年來,最受折磨的就是自己。

    系統(tǒng)一臉冷漠道,“你對象對你的好感已經(jīng)爆表了,已經(jīng)超過我們能統(tǒng)計的上限了。我們的觀測儀器一上線,就被他給搞壞掉了!

    “他居然這么愛我。”

    顧流聽了,頗為感動。

    “你怎么不早說,你要是早說的話,我就不費那功夫薅羊毛了。”

    聽了顧流的話,系統(tǒng)更加冷漠了。

    “那你現(xiàn)在是在干什么?”

    顧流的小手不是很干凈。

    此刻,他正在不老實地往商城各個地方都摸了一把。

    顧流理直氣壯地回答道:“零元購!不然我怎么養(yǎng)我老公!”

    一邊念著“老公老公老公”“對象對象對象”,顧流一邊如龍卷風(fēng)一樣將系統(tǒng)商城中的各個狠狠掃過去。

    先不拿!

    但是!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系統(tǒng)閉上雙眼,試圖與主機溝通,想要求降一道天雷劈死這個戀愛腦。

    顧流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從商城里薅出了幾枚天階儲物法器。

    心隨意動,法器變化為一只玉葫蘆和幾組玉佩。

    顧流趕緊將散落了一地的法器,以及一千枚九轉(zhuǎn)還魂丹裝裝好。

    收拾的過程中還出了茬子。

    其中幾只劍靈天性桀驁,又并未滴血認(rèn)主。

    感知到顧流的存在,它們竟齊刷刷地想要斬殺面前這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獲得自由!

    顧流好歹提前了幾百年穿來,一步步修行到現(xiàn)在,又?jǐn)貧⒘耸f魔修。

    這些劍確實難搞,但自己也并非沒有把握擒住。

    他先下了幾個罩子。

    靈力罩牢牢地籠住了四周,防止靈力波動溢出,叫外人看出端倪。

    接著直接鋪開陣法。

    磅礴的冰靈氣如同巨輪,碾壓般地將這座山峰一寸寸碾過。

    蒼翠的清靜峰,一瞬間成為了冰天雪地般的極寒煉獄!

    “聽我號令!”

    顧流的白色長發(fā)在繚繞的風(fēng)雪之中鋪開,肆意地紛飛。

    剩下的幾千把長劍臣服于絕對的實力,劍身周圍環(huán)繞著平靜的淡色光芒。

    它們?nèi)顼h雪一般,互相追逐著,與空中那些不肯臣服的紅色長劍鏘鏘作戰(zhàn)。

    紅梅繞雪飛,白雪蓋紅梅。

    反叛的長劍是動也動不了,飛也飛不出去。

    又破不開顧流的防御,又抵擋不了極溫的寒冷。

    很快,一只只劍靈就偃旗息鼓,躺倒在地了。

    地面錚錚作響。

    神兵寒鐵砸倒在厚冰之上,聲音嗡鳴,鏗鏘悅耳。

    宛如降將的低聲諾諾之音。

    可是顧流哪里肯放過它們。

    他根本不缺這幾把劍,要是劍靈反心上來,那還得再麻煩一趟自己。

    于是腳一踏,輕輕一碾,把劍都折了。

    材料倒是能留下,留給鍛閣,還能重新造出好些個兵器來。

    正在歡快地盤點戰(zhàn)利品的時候,系統(tǒng)幽幽地道:“我們是不是忘了什么東西?”

    它這一說,顧流也覺得有什么不對了。

    他撓了撓自己的側(cè)臉,“對啊,我忘了什么呢?”

    ……

    等等!

    壞了!要來不及了!

    等想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對象馬上就要變成別人的盤中餐了!

    顧流也顧不上別的了,立刻沖殺敵方陣營,直奔邪修四輪車!

    幸好賀清拖延了時間,沒一個人死了,顧流簡直想給自家對象點個贊!

    太機智了!

    好容易殺了敵方邪修,救下了一幫子人。

    顧流美滋滋地就要把對象帶回巢里,玩劇本play。

    眼見著對象被自己四溢的靈氣凍得瑟瑟發(fā)抖,顧流的爪子,下意識就點開了商城。

    下意識就向那件奢華、高調(diào)、光芒萬丈的白色豪華大氅伸去。

    這條大氅,上面充滿了能夠閃瞎人眼的特效,那真是要浮夸就有多浮夸……

    一看就是抽池子才能保底得的!

    顧流非常心動!

    “宿主三思!”

    系統(tǒng)及時打斷,道:“他現(xiàn)在連煉氣期都不是,你讓他穿的是半步登仙的衣服,他會扛不住靈氣爆體而亡的!”

    這句話也有點道理,顧流把爪子縮了回去。

    他翻了翻,遺憾萬分地從商城里零元購了一件凡人期也能穿的煉氣大氅。

    【歸人夜著】

    荒·九品

    夜難行,征人倦。

    風(fēng)雪急,不如歸。

    物品介紹:

    以常見的山野動物毛皮制成的玄色衣裝。

    耐臟耐磨損,經(jīng)年未壞。

    針腳極為細(xì)密,可御寒保暖。

    兌完之后,顧流余光一瞥,眼睛瞬間里冒出兩朵小愛心。

    “誒,這里有一套衣服,和我衣服好像!”

    顧流忍不住以拳抵唇,咳嗽了兩聲。

    美滋滋地對系統(tǒng)說,“嘿嘿,正好,可以和我對象穿情侶裝!”

    第132章 黑化爐鼎弟子(7)

    “滾滾滾!滾出去!”

    肘子西施拿著一把大掃把, 毫不留情地將一個人影掃地出門。

    她叉著腰,指著人,大聲罵道:“瞧你長得人模人樣的, 居然跑到后廚來偷我們家的獨門秘方!說!是不是街角那家店指使你的!”

    賀清躲閃及時,可是后退幾步, 不慎踩空。

    幸好他反應(yīng)很快, 立刻穩(wěn)住了身形。

    雖然他并沒有被大掃帚打到, 但身上還是被撲了不少灰。

    灰塵四起,嗆得他直咳嗽。

    “咳咳, 這位……姐, 我不是要來偷你的秘方。”

    賀清誠懇道:“我只是出門沽酒回來, 不慎迷了路。”

    他施展了一個小小的法術(shù),將身上的灰塵全清理干凈。

    輕聲道:“你看,我可是仙門弟子, 仙門弟子怎么會是那些偷人秘方的惡徒小賊呢?”

    肘子西施看他長得好看,更關(guān)鍵的是他真的會法術(shù),便遲疑地收起了大掃帚。

    “這……我難道是真的誤會你了?”

    賀清微笑著點頭。

    一邊的同門們目睹這一切,爆發(fā)出了歡快的笑聲。

    賀清得到了進(jìn)門的允許,施施然坐到了同門身旁。

    方恬手上抓著一只大肘子,啃得滿嘴流油。

    她搖了搖頭,不可置信道:“賀清哥哥, 你睜眼說瞎話的功夫真是越來越精進(jìn)了!

    入門也有段時日了,她又不蠢,當(dāng)然知道賀清之前其實并不是凝華真人的弟子。

    千言萬語匯聚成一句——他怎么敢的呀!

    荀辛優(yōu)雅地用自帶的金屬筷子撕著蹄髈肉。

    金屬筷子尖端非常鋒利, 肘子肉又燉得酥爛脫骨,香噴噴的大塊肉一戳就掉。

    “賀清兄,秘方到手了嗎?”

    賀清不語, 只是微笑點頭。

    看起來非常神秘,又非常端莊。

    相處了幾天,大家都知道賀清的興趣愛好就是收集菜譜秘方。

    只是他一次廚藝都沒有施展過,著實令人遺憾。

    大家都猜測他其實做飯手藝并不怎么樣,又菜又愛玩。

    方恬迅速吃完了大肘子,立刻招呼老板。

    “姐姐!再來一只!”

    “好嘞!”肘子西施很快答應(yīng)了。

    簡成濟(jì)摟抱著自己的軟劍,將肘子上的肥肉一口一口喂給它。

    “寶兒,好吃吧?”

    劍鋒輕顫。

    “嗯,真乖,喜歡的話就多吃一點!

    眾目睽睽之下,他還親了一口自己的軟劍,長劍顫動得更厲害了。

    這樣子的簡成濟(jì),和平?孔V話不多的師兄形象,差別太大了。

    方恬不忍直視地別開了滿臉是肘子油的臉。

    他們這些劍閣弟子,玩兒得可真變態(tài)啊……

    二十只炎動蛛到手,有了龐長老的幫忙,時間比預(yù)估的快得多,甚至連靈舟的租借期限都沒有到一半。

    于是,大家又在外歷練了幾天,其實就是玩了幾天。

    各種零嘴糕點,特產(chǎn)名吃,大家胡吃海塞,走到哪吃到哪。

    短短兩三天,大家的臉圓了一圈,方恬的臉圓了兩圈。

    至于賀清,他照舊是搜集菜譜。

    除了賀清被別人以為是偷秘方的偷子而掃地出門,或是要抓去報官之外,整個小隊那簡直是毫無波折。

    見時間差不多了,大家才返回了天問道。

    天問道,清靜峰,顧流正在倒騰商城系統(tǒng)。

    “一顆、兩顆……六百六十六顆。”

    “他愛你,他不愛你,他愛你……”

    系統(tǒng)在一旁摻和道。

    顧流道:“去去去,你這個戀愛腦。我是在看這些筑基丹的屬性!

    他捻起一顆仔細(xì)看:“明明都是抽的商城里的頂級筑基丹,為什么屬性還是有差別呢?你看,這顆水屬性濃郁,那一顆對修士的敏捷有加成,另外一顆有特殊芳香氣味!

    “你到底想干什么?”

    顧流捧著臉,扭來扭去夾聲夾氣道:“我想抽一個六邊形戰(zhàn)士給我老公呀!

    系統(tǒng)火速遁走:“死戀愛腦就愛惡心系統(tǒng)。”

    賀清風(fēng)塵仆仆地回來,就看見自家光風(fēng)霽月、不染塵埃的師尊正在等候著自己。

    凝華真人用神識掃了一圈他的修為。

    滿意地拿出一粒筑基丹,道:“清兒,現(xiàn)在你可以筑基了。”

    賀清有點受寵若驚了。

    他知道師尊一向?qū)ψ约汉芎谩?br />
    可是現(xiàn)在……他是特意坐在這里等我嗎?

    賀清彎下腰,恭敬地將筑基丹接過。

    “是!師尊!”

    這下輪到顧流坐立難安了。

    他捂住臉,輕輕咳嗽了幾聲。

    “沒事,你以后,私下里不要給我鞠躬!

    不僅覺得自己的輩分從師尊竄到師祖,火箭式上升。

    還感覺自己即將要被帶走了!

    這個世界只是玩一個師徒play而已,這樣子自己有點玩不下去了。

    這師徒情,有一點太過純粹了!

    賀清直起腰來,有點擔(dān)憂地看著顧流。

    每到朔月的前后,師尊的咳疾就會愈發(fā)嚴(yán)重,也會更加畏寒。

    可是修仙之人,肉身強度早已堅韌到恐怖了,哪里會輕易受到外邪侵?jǐn)_呢?

    賀清垂下了眼睫,師尊的事不能再拖了。

    我的實力目前太過低微,現(xiàn)在說任何事都是徒勞。

    先筑基吧,等到金丹之后……

    意料之內(nèi),賀清成功地筑基了。

    顧流很高興,這樣就又可以換裝了。

    這個修仙世界的等級分為八種,煉氣,筑基,金丹,元嬰,出竅,分神,合體,大乘。

    正好是和商城里的“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八種品質(zhì)對應(yīng)上的。

    但是商城里額外還有一種,就是神階,這就已經(jīng)是飛升之后才能夠到的等級了。

    之前,賀清是煉氣期,只能穿荒九品的衣服,不然他體內(nèi)的靈氣不足以支撐消耗。

    而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能夠穿洪八品的衣服了。

    顧流抖擻了一下系統(tǒng),打開了商城頁面,迅速換出一件自己早已看中的衣服。

    【折桂夢】

    洪·八品

    燭龍銜榜巡,蟾宮桂垂露。

    枕裂黃粱熟,墨漬狀元賦。

    物品介紹:

    開春裁了匹藍(lán)布,新做了件讀書衫。

    偏生打盹時打翻了硯臺,衣角上染了墨痕。

    洗也洗不干凈,留了半枝無香桂花。

    “除了內(nèi)衫繡有保命符文外,這件衣服本身也是很不錯的法器。能夠削弱出竅以下的半數(shù)攻擊!

    顧流很高興地把衣服給賀清,催促他趕快去換。

    這哪里是很不錯,這是非常不錯了。

    賀清接過衣服,剛想要深深地鞠一躬。

    但想到師尊剛剛的要求,他又硬生生把自己的腰板掰了回去。

    衣服換完之后,顧流又是眼前一亮。

    這件衣服用了大片的藍(lán)色,以及小片的白色,看起來就特別清新,特別有學(xué)生氣!

    自家對象現(xiàn)在也不過才二十一二歲,嫩得很。

    自己都五百多歲了,跟二十歲的年輕人比起來,算是老妖精了。

    顧流看著滿臉寫著蠢萌稚嫩的賀清,心里很是愉快。

    嘿嘿,那這來說,自己算不算老牛吃嫩草?

    不管顧流心里想著多么離譜的事情。

    出于對play的尊敬,他每次都能維持著非常好的表情管理。

    此刻,在賀清的眼中,自家?guī)熥痣m然臉上掛著春風(fēng)般的笑意,但是依舊掩蓋不住他眼中的深深倦色。

    靈氣外泄是表證,靈根受損是里證,根源是他生命力的損耗。

    一頭白發(fā)僅僅用一根簡單質(zhì)樸的木簪束了起來,垂墜在身后。

    如果這是一頭青絲……那該有多漂亮。

    額邊垂著幾縷長長的白色發(fā)絲,有點亂,但盡顯瀟灑落拓。

    就像是秋天最后一片樹葉在落下前招手。

    不知道為什么,賀清突然想起了自己剛剛學(xué)會的一種糕點。

    很甜、很甜的那種龍須酥。

    絲絲縷縷,雪白。

    可是輕輕一碰,就碎了。

    賀清珍惜地?fù)崦约荷砩系囊路,說:“師尊,我一定會努力修煉的!”

    *

    修仙之道,愈走愈陡,愈走愈險。

    開始,賀清從一個平平無奇的凡人,到煉氣大圓滿,僅僅只需要花幾十天。

    而現(xiàn)在,他從筑基初期,走到筑基后期,則花了好幾個月。

    可以想象,之后的金丹、元嬰……

    就得是兩三年、幾十年、幾百年……

    與漫長的求仙歲月相比,常人的壽命宛如蚍蜉一般短暫,須臾之間便過去了。

    臨近初一,顧流身上的衣服裹得越來越厚了,咳疾也越來越嚴(yán)重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被凍得瑟瑟發(fā)抖。

    系統(tǒng)也曾經(jīng)問過顧流,要不要從商城里兌換物品,來抵御冰靈氣的反噬。

    顧流拒絕了。

    他說——“我要和我老公同生共死!”

    此刻,顧流凍得滿地打滾。

    哪怕整個屋子都是用炎鐵鑄就的,墻壁里側(cè)還是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系統(tǒng)看著狼狽的顧流,無情地說:“我看你還是需要……”

    “需、需要什么?”

    “需要一個熱乎乎的男人來暖你的被窩!”

    顧流一邊抖一邊道:“系統(tǒng)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這一局,終究還是系統(tǒng)勝了。

    它揚眉吐氣,得意洋洋地走人了。

    顧流好不容易挨過了初一,卻躲不過十五。

    一開門,就是自家對象兼徒兒那張英俊帥氣的大臉。

    “師尊!爐鼎之法可以治療好你!”

    賀清雙眼灼灼地看著自己的師尊。

    “師尊,我已經(jīng)到筑基大圓滿了,只差一步就可以到達(dá)金丹期了。等那個時候,我就可以做您的爐鼎!”

    凝華真人聽了,氣得直咳嗽。

    他皺起了眉:“這東西,誰告訴你的?”

    賀清下意識道:“我……我自己查的。書上說,我可以修補好師尊你的靈根。師尊,我是水靈根!”

    賀清面前,那張雪一樣白的臉,此刻終于出現(xiàn)了點紅色,像是被氣的。

    凝華真人沒好氣地道:“你知道爐鼎之法是什么意思嗎?”

    賀清耳朵微紅,不說話了,有點局促。

    看見他窘迫的樣子,師尊滿意地笑了。

    “看來,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他說:“你放寬心吧,我收你為弟子,那你就是我的弟子,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也不要太想當(dāng)然了。用爐鼎之法,這會損傷你的根基,而且對我來說……也不一定有用!

    賀清聽了,心里暖暖的。

    他知道,師尊一直都很關(guān)心自己……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里卻隱隱有些失落。

    凝華真人一拂袖,一盞熱茶便出現(xiàn)了他的掌中。

    他喝了一口茶,道:“別想太多,F(xiàn)在你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成就金丹!”

    第133章 黑化爐鼎弟子(8)

    艷陽高照, 酷暑逼人。

    從上往下俯瞰,整個天問道鋪成一片濃綠得將要滴水的樹蔭,那深綠的顏色足以使人感到暈眩。

    行走在宗門山路間, 能聽到一片綿延的蟬鳴。

    “吱——吱——”

    蟬鳴高亢雜亂,吵得要死, 讓人耳朵嗡鳴。

    雜役弟子修為較低, 此刻滿頭大汗, 正拾級而上,“刷刷”地灑掃著石階上的樹葉。

    綠蔭籠罩著他, 他卻依舊熱得止不住地擦汗, 灌了一口又一口的梅子湯。

    盛夏時節(jié), 天問道整片都熱得、吵得像快要燒起來似的。

    但只有一片地方是例外,那就是清靜峰。

    即便焦熱到如此地步,于清靜峰之上, 此刻氣溫也僅僅只是宜人而已。

    明明是炎夏季節(jié),清靜峰卻像是才結(jié)束了漫長的嚴(yán)冬。

    草植樹木瘋狂地抽條長高,爭先恐后爆出了嫩綠鵝黃的、新生的芽。

    放眼望去,此刻竟也有幾分鳥語花香的早春美景,暖融融的。

    小院之中,冰雪消弭了大半。

    賀清端著一壺?zé)岵,急急地小碎步跑過來要給自己師尊沏茶。

    顧流坐在石桌旁, 看著透明的冒著滾燙熱氣的茶水從壺口傾瀉而出。

    茶水滾燙,數(shù)片茶葉猶如被雨打翻的小舟一般,在杯中飄飄搖搖, 上下浮沉。

    煞是有趣。

    看起來還有點燙,顧流不太想喝。

    他轉(zhuǎn)過了頭,說:“來, 賀清,把我上次交給你的劍法練一遍!

    “是,師尊!

    賀清掣出一把劍,劍身如水,波光粼粼。

    他心中謹(jǐn)記師尊教誨,一板一眼地舞著雨打劍法。

    仔細(xì)看他的招式,竟與秘籍中的招式不相差分毫。

    一劍起,起初是細(xì)雨綿綿,雨幕升騰,四周一片朦朧。

    一劍落,之后是急雨匆匆,珠落玉盤,聲聲聽得分明。

    一劍轉(zhuǎn),小雨淅淅,春潮帶雨魚兒出,微風(fēng)陣中燕子斜。

    一劍出,冷雨瑟瑟,秋江波冷老荷殘,夕陽影下蓼花寒。

    微雨瀟瀟,竹影搖曳生涼意。

    梅雨沉沉,青苔爬滿老墻根。

    淫雨霏霏,愁緒如絲,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凝華坐在一邊,看著徒兒的劍法練得有模有樣,微微點頭。

    然而,在最后一招收勢之時還是出了差錯。

    賀清的身形微微頓了一下,預(yù)想中的攔腰截斷并沒有出現(xiàn)。

    就像是驟雨吹歪了雨絲,劍鋒在最后一刻稍稍偏斜。

    最后一片劍氣并未傷到樹干,只是削去了一大片松樹枝。

    一大片松枝轟然墜地,草木的清香在空氣中瞬間彌散開來。

    賀清低垂著頭,將劍柄握在手中,不敢入鞘。

    此時天空下了一場小范圍的雨。

    雨珠落在嫩葉上,颯颯作響。

    凝華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好了,賀清,你可以停了。我們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賀清默默地收回了劍。

    這清靜峰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師尊和自己的家。

    不到萬不得已,自己是一點都不想傷害的。

    “最后一劍,你遲疑了,”凝華說,“為什么呢?”

    賀清依舊是垂著頭:“徒兒……不忍心砍了這棵才開了花的松樹。”

    凝華聽見這個離譜的理由,笑了一聲:“你做事多思多慮,但思索太過,往往會錯失時機!

    賀清低著頭,“弟子知道錯了,請師尊再給弟子一次機會!

    凝華溫柔道:“我沒有責(zé)怪你的意思。你本來就不想傷了這棵松樹,為什么還要逼自己呢?賀清,如果你有想做的事,就順著直覺,堅定不移去完成吧!

    賀清抿了抿嘴唇,轉(zhuǎn)身返回屋內(nèi)拿了一把掃帚,慢慢將場地清掃干凈。

    系統(tǒng)有點納悶:“他這……是怎么了?”

    之前他也不是這樣的?

    別說砍棵樹了,就是砍個把人也不在話下。

    不提賀清修仙之后殺的妖獸了,哪怕只算上從他家里走到天問道的這段路上。

    那背上背的人命都得有十條起步。

    攔路盜匪,賊寇綠林,哪一次是手軟了的?

    趁著賀清轉(zhuǎn)過去看不見自己,顧流抓緊時間崩人設(shè)。

    他托著下巴,看賀清掃地的背影。

    “哎,你懂什么,這是我老公勤儉持家、心疼家里的花草樹木。當(dāng)然了,不想傷害花花草草,也是我老公有愛心的表現(xiàn)!

    系統(tǒng):……

    系統(tǒng)又遁走了。

    它感覺自己的情感模塊方面最近越來越不舒服了,需要去檢查一下。

    呸,都怪這對逆天狗男男!

    賀清轉(zhuǎn)過身灑掃另一塊地方,視線有意無意地往不遠(yuǎn)處掠過。

    烈陽下,師尊白色的長發(fā)宛若上好的綢緞般鋪散開,流轉(zhuǎn)著銀色的光華。

    盡管是這種天氣,他穿得還是很厚。

    厚厚長長的寬大披風(fēng)一直垂到了地面,拖著幾片綠色的葉子。

    看起來卻依舊不染塵埃。

    顧流端起那杯茶,嘴唇碰到茶水的那一刻,動作輕輕停頓了一下。

    現(xiàn)在正是炎熱的夏季,不過半炷香的時間,方才滾燙的茶水,現(xiàn)已全都結(jié)冰了。

    凝華喝了一口冷掉的茶水,對已經(jīng)掃完地的賀清說:“對了,這么幾年,你也到筑基后期了吧?該是時候下山歷練,突破金丹了!

    賀清垂下眼睫,恭敬道“是,師尊!

    相處了幾年,他也發(fā)現(xiàn)了。

    除了最開始的叮囑,讓自己不要開門外。

    每到朔月時分,師尊總會有意無意地趕……不,避開自己。

    *

    賀清很直截了當(dāng)?shù)卣伊撕喅蓾?jì)。

    兩三年過去,簡成濟(jì)也進(jìn)步了許多,如今已是筑基大圓滿、半步金丹的境界了。

    他也是時候該歷練了。

    簡成濟(jì)的五官并不算非常精致。

    他長著一張很有男人味的周正面龐。

    但他整個人氣質(zhì)儒雅,做事妥帖穩(wěn)當(dāng),令人如沐春風(fēng)。

    更關(guān)鍵的是,此人非常全能,很好用。

    兩三年過去,由于長久以來對靈石的精打細(xì)算,以及無窮無盡的任務(wù),簡成濟(jì)眼下兩個黑眼圈越發(fā)明顯了。

    不過越缺靈石,對賀清來講越不是問題,他時常去接濟(jì)簡成濟(jì),并且不要利息。

    不要利息!

    在簡成濟(jì)眼中,這簡直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過命兄弟!

    老實講,要是他不是那么喜歡把自己的劍當(dāng)成寶貝娘子一樣供養(yǎng),或許賀清會更愿意與他處事。

    怪變態(tài)的。

    劍閣弟子難道都這樣嗎?

    一開始大家不熟,賀清還不知道簡成濟(jì)劍的名字。

    簡成濟(jì)覺得大家不配,不肯把老婆劍介紹給大家。

    后來熟起來之后,就不一樣了,簡成濟(jì)天天抱著那把平平無奇的絲洛劍,“絲絲”來“絲絲”去。

    要不是賀清和他熟,還以為他是被蛇妖上身了。

    簡成濟(jì)懷中抱著他的軟劍絲絲,看見賀清,立刻熱情地招呼他。

    “想下山歷練?來,這里有個任務(wù),我剛好接了!

    簡成濟(jì)拿出了一張卷軸,卷軸上有個非常明顯的紅圈。

    他指著這個紅圈道:“這個地方近幾年經(jīng)常地動,一查才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了鉆土的地龍,也就是一條大蚯蚓,穿山金蚓。這玩意的實力大概在筑基大圓滿到金丹初期的實力,你看怎么樣?”

    賀清點了點頭,道:“我們倆的實力應(yīng)該是夠了……不過,如果是穩(wěn)妥起見,我們還是再找些人來比較好!

    賀清一直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就是要提升修為,在找到兇手之后,幫自己的家人報仇。

    現(xiàn)在,他的目標(biāo)又多了一個,那就是治好師尊的靈根。

    如果自己因為輕敵而折在半路上,這就太不應(yīng)該了。

    不過目標(biāo)、目的什么的,現(xiàn)在說這些都太早了。

    賀清看向自己的雙手,然后用力攥成拳。

    我的實力現(xiàn)在還太低了……

    宗門弟子下山歷練,除了增加實戰(zhàn)經(jīng)驗之外,就是要磨練心性。

    看見妖獸傷人敢拿起劍嗎?

    有膽子一劍捅穿妖獸喉嚨心口嗎?

    為了賺靈石而剝下妖獸皮割下妖獸丹不會半夜想起嘔吐嗎?

    滾燙的妖獸血液浸透雙手嵌入指甲縫里的時候,不會為了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而惶恐嗎?

    歷練,磨礪的不止有劍,還有心。

    但是,賀清知道自己的心沒有必要練了。

    他要做的,就是以最穩(wěn)妥的方式,最快地進(jìn)階。

    聽見要多找些人,簡成濟(jì)其實是有些猶豫的。

    畢竟多一個人,就要多分一杯羹。

    僧多粥少,奈何奈何。

    但是既然賀清開口了,那他還是答應(yīng)了。

    畢竟自己努力掙靈石是想要更好地養(yǎng)活寶貝娘子,如果自己死在半路上,絲絲之后可怎么辦呢?

    賀清是和簡成濟(jì)面對面說話的,所以他的表情賀清都看得到。

    賀清很清楚地看見,在自己提出想要加人的要求之后,簡成濟(jì)就露出了一副很惡心的表情來。

    有點像是凡間夫妻,命不久矣的丈夫,擔(dān)心妻子在自己死后很快就要改嫁。

    他們劍閣弟子果然都很變態(tài)。賀清想。

    不過他也犯不上管人家的取向問題,沒那個閑情逸致。

    只見簡成濟(jì)從袖里乾坤摸出了兩只紙鶴,注入自己的靈氣,兩只紙鶴就翩翩飛走了。

    簡成濟(jì)道:“我已經(jīng)喊紙鶴去招人了,他們應(yīng)該馬上就到!

    賀清的目光一直注視著那兩只紙鶴消失的方向。

    簡成濟(jì)很上道,一看就看出來他對這東西感興趣。

    他說:“賀清兄是感興趣嗎?要不我教你折?”

    賀清也不拒絕:“多謝成濟(jì)師兄了!

    你管我叫哥,我也管你叫哥。

    人情世故,各論各的。

    很快,兩個人影就匆匆御劍趕到了。

    賀清一看,正是方恬和賀清。

    多月不見,兩人的修為都進(jìn)階了不少。

    除此之外,他發(fā)現(xiàn)方恬和荀辛的關(guān)系好上了不少。

    至少不會夾槍帶棒地互相諷刺了。

    但是兩個人好像更生疏了些,氛圍有點古怪。

    賀清也說不上來,當(dāng)然,他其實也并不是很在意。

    四個人,全都是筑基期。

    賀清悄悄盤算了一下自己的袖里乾坤中師尊給的東西,覺得此行還是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于是,他便懷抱著對朔月之際的師尊的擔(dān)憂,與眾人一齊,御劍飛向了西北方。

    第134章 黑化爐鼎徒兒(9)

    穿山金蚓在異化之前是穿山蚓。

    這種小東西生性愛吃泥土, 通常在地下集群生活。

    雖然長得并不可愛,但穿山蚓能夠?qū)褰Y(jié)的土壤變?yōu)樗绍浀耐恋,對于農(nóng)耕一事非常有幫助。

    于是慢慢地, 大家還挺喜歡它們。

    甚至,它們變成了某些地方的守護(hù)神, 還有了屬于自己的土廟和塑像。

    五行生克, 土氣生金。

    往往土屬的穿山蚓群體, 日子久了,會受到五行影響。

    種群數(shù)量多了, 群體中產(chǎn)生變異, 就會出現(xiàn)穿山金蚓。

    穿山金蚓這種蚯蚓也愛吃土。

    但是相比原種, 它噬土的速度就快多了。

    與此同時,穿山金蚓最小的體型也比穿山蚓要大上幾百倍幾千倍。

    所以它們生活的地方也比普通的穿山蚓要深得多。

    日積月累,往往會引發(fā)地動, 不利于凡人生產(chǎn)。

    “就是這附近了!

    御劍飛行的幾人從空中落下,收了劍。

    簡成濟(jì)拿著一枚羅盤,帶領(lǐng)隊伍循方向而行。

    這地方土靈氣濃郁,賀清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有一塊大石壓著。

    即便是大口大口呼吸,也難以喘得上氣來。

    他這異象也被另外幾個人注意到了。

    簡成濟(jì)道:“土克水,這是受克了!

    荀辛補充道:“單靈根受到的影響要比多靈根大!

    土生金,所以賀清在這邊難受, 荀辛卻感覺還不錯。

    方恬從自己的木葫蘆* 里倒出幾粒糖豆,很大方地遞了過去。

    “這是暢心丸,里面加了薄荷成分, 能夠舒緩點。”

    賀清一口把幾粒全吞了下去。

    “怎么樣?”

    “好點了,謝謝!

    幾人被羅盤領(lǐng)到了地方。

    大家分工合作,將地上挖了一個大坑, 埋了土赭精進(jìn)去。

    之后,就隱匿行蹤,默默等待著。

    林間樹葉并不繁茂,一□□吹過,樹葉娑娑地響。

    賀清掐著掌心,心里焦急。

    不知為何,這陣風(fēng)吹過,他心中隱隱有些躁動。

    幾個時辰過后,眾人感覺到腳底的地面隱隱有些起伏。

    大家臉上都露出一點喜色,連賀清都松了一口氣。

    這是上鉤了!

    簡成濟(jì)抽出了自己的絲洛劍,準(zhǔn)備御敵。

    “這就好辦了,大家擺出火行陣!”

    剩余三人面朝南方,紛紛拿出赤色靈旗插于陣點。

    火克金,火為南,火屬紅。

    不出瞬息,一個火行法陣就成了。

    雖然簡單,但是這個陣法非常便捷好用。

    有了這個陣法,即使他們四人都只是筑基期修為,也足以抗衡多只金丹期妖獸了。

    “咔——”

    正全神貫注的四人突然聽到了一些細(xì)微的聲音,像是有什么東西碎掉了。

    賀清立刻找到了聲音的來源——羅盤在瘋狂地旋轉(zhuǎn)著,就像驚弓之鳥。

    在那一刻,他眼球充血,亢奮簡直沖上了頂峰!

    “不對,這里的金屬性妖氣太過濃郁了!”

    話說到一半,下一刻,泥土塌陷,一群人摔進(jìn)了深深的地底之下。

    賀清只覺得劈頭蓋臉的土朝自己砸來。

    他在往身下的土砸,頭上的土在往自己身上砸。

    他在一片土海中沉沉沉沉沉,幾乎溺斃。

    這一切發(fā)生得很快,清醒過來的時候,每個人都措手不及,嘴巴里吃了不少的土。

    黑暗中,賀清通過一片“呸呸”之聲,立刻判斷出了四個人掉在了不同的方位。

    賀清反應(yīng)很快,迅速施展一個照明術(shù)。

    眼前,立刻出現(xiàn)了一張巨大猙獰的面龐。

    賀清感覺后背一片冰涼。

    那張沒有五官的大臉上,生著一個巨鼎那么大的口器。

    整個的一條大得不得了,沾滿黏液的軀體之上,環(huán)節(jié)綿延起伏如同山脈,一眼望去簡直看不到盡頭!

    可是,它行動起來,卻無聲無息,讓人根本感覺不到它的靠近。

    “滴答,滴答——”

    口器中,滴滴答答地流著涎水。

    滾燙炙熱的涎水落在松軟的黃沙土面上,很快就燒出了一個焦黑的洞。

    在場幾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迅速就認(rèn)出來了,這不是穿山金蚓,而是炎輪錫蚓!

    火克金,炎輪錫蚓特別喜歡吃穿山金蚓這種小甜點。

    大家的表情瞬間凝重了起來——這東西的修為,恐怕遠(yuǎn)遠(yuǎn)不止金丹期。

    沒想到這回情報有誤,妖獸來的等級太高了。

    微弱的光線中,大家互相難以使眼色,但是最基本的默契還是有的——快走!

    可是,來不及了。

    荀辛身上的靈氣最吸引它。

    一身黑色勁裝的少年剛飛上半空,就被碩大無朋的巨尾抽了下來。

    簡成濟(jì)甩出法寶,幫荀辛攔住了這一擊。

    然而一擊過后,簡成濟(jì)目眥欲裂。

    能抵抗元嬰大能的防護(hù)罩,此刻,居然碎了。

    “不,不對!它是出竅期!”

    荀辛被打落地面,吐出一大口鮮血。

    他反應(yīng)也不慢,迅速凝結(jié)出了金靈氣,保護(hù)自己。

    再加上簡成濟(jì)的保護(hù)罩,目前還死不了,只是重傷而已。

    賀清心中一涼。

    出竅期……

    這次還能活嗎?

    簡成濟(jì)急道:“你們有傳送符嗎?或者求救符呢?能走的就快走!”

    傳送符這種保命法寶,在修仙界中天價般昂貴。

    但是……面前這些師弟師妹也不一定沒有。

    攻擊朝賀清而來,他險險避開,道:“我有求救符,已經(jīng)向師尊求救了,他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其實他很心虛,今天正是朔月。

    賀清心里沒有把握,他不知道師尊此刻能不能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但他知道,現(xiàn)在,自己的隊友需要信心。

    “真人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方恬擦了擦臉上的土,現(xiàn)在的她跟之前的她不一樣了,不會輕易掉下眼淚。

    “沒錯,之前,凝華真人也是這樣……”

    想起凝華真人,大家都變得堅定起來。

    面對出竅期妖獸的那種絕望的窒息感,也逐漸減淡一些了。

    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拖延時間,等待救援!

    眾人紛紛將自己的保命法寶一一祭出。

    簡成濟(jì)祭出鬼蜮迷蹤,此物不僅有防御的功能,在一定的范圍能夠迷惑對面。

    軟劍變幻莫測,劍法如水,無常勢,無定形,蹤跡無處尋覓。

    而有了這個東西,就能夠極大地提升軟劍的優(yōu)勢,在最大限度內(nèi)找到敵方的破綻,擊敗對方。

    方恬是木水靈根,擅長修復(fù)。

    她將靈氣注入法器之內(nèi),很快,生生不息的力量就開始沿著土壤流動,輪回流轉(zhuǎn)開來。

    這個法器沒有保護(hù)的功能,但是理論上,只要不被一擊致命,范圍內(nèi)都能夠迅速地將生命力修復(fù)回來。

    荀辛成了炎輪錫蚓的靶子,一共被巨尾抽了三下,招招挨的都是致命攻擊。

    他將金靈氣運用到了極致,從頭到腳,全身大半具軀體都已經(jīng)變成了堅不可摧的鋼鐵。

    盡管如此,他心里也明白,自己絕不可能吃下這只妖獸的任何一擊還能活命。

    荀辛只擅長攻擊,并不擅長防守。

    在每一次的躲閃之中已經(jīng)顯露出了頹勢。

    簡成濟(jì)見他難以招架,呼喚軟劍,竭盡全力刺向穿山金蚓。

    然而,那只妖獸并沒有想跟簡成濟(jì)玩的意思,見此也動了點真格——尾巴掃過帶去的罡風(fēng),就足以將他掀得倒飛了好多遠(yuǎn)。

    炎輪錫蚓并不喜歡水靈氣的味道,這個人的身上,很難聞。

    它甩起了巨大的環(huán)節(jié)尾巴,重重地朝著簡成濟(jì)的方向掃去。

    眼睜睜將被拍扁的前一刻。

    一道光芒飛上前來。

    “不。!”

    簡成濟(jì)那被碎肉和鮮血填滿的喉嚨口中,發(fā)出了一絲無聲的吶喊。

    絲洛劍,寸寸碎裂。

    命魂相牽,簡成濟(jì)吐出一大口鮮血,昏死過去。

    解決掉這個討厭的家伙。

    接下來,就該享用小點心了。

    炎輪錫蚓興奮地扭動自己的尾巴,口中分泌出更多的涎水,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它嗅聞著空中靈氣的味道,迅速找準(zhǔn)了目標(biāo)。

    火焰就像流星雨一樣從天空降落下來,將荀辛四周密不透風(fēng)地包圍住。

    炎輪錫蚓激動得口吐人言,不住地在地上打滾。

    “咦嘻嘻嘻,咦嘻嘻嘻,真金不怕火煉呀……”

    荀辛本來就受了重傷,此刻更是苦苦支撐著,雙眼金光暴綻。

    修為差距太大了,瞬息之間,火焰猛得竄了三丈高。

    荀辛身上的衣服冒了煙,遠(yuǎn)遠(yuǎn)聞去,皮肉散發(fā)出了燒焦的肉香味,在空氣中非常清晰。

    “荀辛!”

    方恬捏了個法訣沖了上去。

    炎輪錫蚓往她那一噴,方恬就被爆沖的火焰擊飛了好遠(yuǎn)。

    龐大的妖獸依舊在地上打著滾:“又是一個水靈氣的,討厭討厭討厭……”

    這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了,不過五息之間。

    在出竅期妖獸玩似的攻擊之下,他們根本挨不過五招!

    巨大的修為差距就像是鴻溝天塹,讓人絕望到幾近窒息!

    賀清身上有不少師尊給的法寶。

    畢竟顧流給他送東西,那是從來都不知道吝嗇這兩個字該如何寫。

    但由于賀清只是筑基期的緣故,最高也只有針對元嬰期的防具。

    唯一的……賀清低頭,看向自己。

    只有身上這件衣服。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看了一眼四周。

    大家的情況都已經(jīng)很不妙了。

    我比他們能抗更多的時間。

    再這樣下去,大家只會一起死!

    賀清鉚足了勁攻擊,他熟稔地?fù)]劍。

    地底處不知哪里涌來了暗河,細(xì)細(xì)的雨絲在昏暗的地底空間中凝聚,就像銀針一樣直直飛向妖獸。

    可是,這對于出竅期的妖獸不僅沒有任何攻擊力,反而更像是一種挑釁。

    “又是水靈氣的臭味!”

    妖獸短暫地放過了躺倒在地的三人,轉(zhuǎn)而專心地對付賀清。

    它這次是真的動了怒,巨大的環(huán)節(jié)尾巴一掃,賀清避無可避,立刻被打散成了一灘水。

    不遠(yuǎn)處,賀清正在醞釀著雨打劍法第二式。

    通過水鏡的折射來模擬施法者的幻象。

    這也是水屬性修士的一大保命手段。

    這種舉動無疑加大了妖獸的惱怒,見一擊不中,它又補上一擊。

    炎輪錫蚓怒吼道:“去死吧!”

    狂怒的出竅期妖獸,一個小小的筑基期修飾如何抵擋得。

    第三面水鏡剛碎,還沒來得及凝聚另一個,賀清就被攔腰抽中。

    就在抽中的前一刻,賀清全身散發(fā)出了一陣淡藍(lán)色的光芒。

    但是很快那光芒就暗淡下去,變成了灰白色,之后就消失不見了。

    賀清倒飛了出去。

    飛了五百尺后,他重重摔在一邊的山巖上,山巖上布滿了龜裂的紋路。

    賀清覺得自己的額頭濕濕的。

    他恍惚地笑了一下,希望不是自己的腦漿流出來。

    “還沒死?真稀奇,真有趣!

    那妖獸也很好奇,明明是自己的全力一擊,區(qū)區(qū)筑基修士居然沒能死?

    于是,一條小山似的蚯蚓,好奇地用口器將賀清叼了起來,甩來甩去。

    “還不死?嗯?還不死!”

    那妖獸玩得愉快,就像是貓玩耗子似的,咬住腿,左右狂甩。

    賀清疼得冷汗倒流,骨肉剝脫,左腿就像要被活生生撕扯下來一般。

    他只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重,心里明白,這是要痛昏過去了。

    只不過這一睡,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醒來。

    賀清的眼皮將要闔上的時候,空氣驟然冷了幾度,凝結(jié)出一個似真似幻的虛影。

    賀清的視線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只能看見一頭白色長發(fā)倒豎在空氣中。

    凝華發(fā)指眥裂,“豎子爾敢?!”

    天地變色,肉山傾倒。

    太陽的黑色光芒向周圍四射籠罩,冷邪的溫度從天空上傾斜而下,將周圍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死寂般的黑色邊框。

    極寒的靈氣瞬間充滿了這一方地底深淵中,也撐滿了妖獸體內(nèi)。

    它龐大如肉山的身軀震顫著,出竅期妖獸的嘶鳴,讓整條山脈都為之顫動。

    太冷了,冷得仿佛連時間都凝滯住了被凍住了。

    地面之下,地底之上。

    未啟智開蒙的小動物遲鈍地從它們的洞穴中跑出。

    一卡一卡,一頓一頓。

    就像中間的時間被強硬抽走。

    變成了不連貫的連環(huán)畫,撕了頁的小人書。

    天地靜息,賀清什么都聽不見,只有耳朵在微微嗡鳴。

    三二一。

    下一刻,只聽見一聲劇烈的“砰——”

    進(jìn)入妖獸體內(nèi)的靈氣,拖著令人牙酸的尾音,在經(jīng)過冷凝之后急速膨脹。

    腥臭的腔液與血肉碎屑混合著冰晶雪花,鵝毛似的漫天飛揚。

    迅速地解決了這只不知死活的妖獸,顧流趕緊往賀清嘴中倒丹藥。

    丹藥作用很快,賀清的眼神中,光彩正在迅速凝聚著。

    顧流松了一口氣,這才想起來給剩下的人喂丹藥,至少吊個命,不能讓他們死。

    每個人的場面都慘不忍睹。

    顧流操縱著冰靈氣,幾乎是閉著眼睛喂完的。

    只是……方恬周身,好濃郁的水靈氣。

    凝華眼神一滯,自己的封印失效了。

    *

    丹閣之中的空氣輕微扭曲著。

    一道人影在空氣中浮現(xiàn)出來。

    顧流揮了揮手,四個傷號就出現(xiàn)在了丹閣弟子面前。

    他言簡意賅道:“快救他們!

    荀辛半張臉都被燒得焦透。

    紅色的血,黑色的皮肉。

    傷口處,有一些透明的液體往外不停地滲出。

    一些承受能力比較弱的弟子,看見他這副樣子,已經(jīng)忍不住跑到外面嘔吐了起來。

    長老捋著自己的胡子,嘆息著:“真金不怕火煉,要是他能挺過這一關(guān),金靈根將會更加純粹吧。”

    另一個傷得很重的就是簡成濟(jì)了。

    他與絲洛劍早就密不可分,幾乎生死與共。

    在治療過程正要開始的時候,他短暫清醒了過來。

    經(jīng)脈盡斷的雙臂奇跡般提了起來,一下子緊緊握住了顧流的手。

    聲嘶力竭地虛弱吶喊著:“絲絲……絲絲……”

    顧流也是一愣,他沒想到簡成濟(jì)居然還能動。

    這人的情況并不比他的那把劍好多少,只是多留了一條命罷了。

    顧流的手太冷,簡成濟(jì)的兩只手迅速凍冰了,變紅泛紫,立刻凍傷了。

    即使是神志不清,他依舊在呼喚著自己已經(jīng)碎成渣的絲洛劍。

    顧流右手一揮,絲洛劍的碎片被冰靈氣托住,懸浮在了半空中。

    看著這些大小不一的金鐵碎屑,他嘆了口氣。

    “這把劍都已經(jīng)生出半只劍魂了,只可惜……我拿去讓他們重鑄吧!

    *

    賀清亦步亦趨地跟在師尊身后。

    在丹閣之中全方面做了個檢查,人已經(jīng)沒有什么大礙了。

    賀清的腦子里東西很多,他幾乎難以停止思考:

    師尊說我其實傷得很重,但他給我喂了藥,所以我才能這么快出來。

    丹閣長老想攔住師尊,問他喂的是什么丹藥。

    師尊迅速把我?guī)ё吡,他不想被多問…?br />
    賀清有點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腦袋。

    幾個畫面在他腦海中不斷閃回。

    綿延的火山,極寒的冰原,濃烈的殺意,還有同樣濃烈的……

    賀清悄悄看向自己的師尊。

    還有同樣濃烈的,愛意。

    自己是看到什么東西了呢?

    這個記憶,應(yīng)該不屬于自己。

    今天時機實在是不太妙。

    朔月引動,凝華的靈力在體內(nèi)暴動地游走著,再加上炎輪錫蚓的刺激,戰(zhàn)斗時,他連睫毛上都掛了厚厚一層霜。

    清靜峰上,他才終于用不著偽裝。

    一陣狂暴的靈力席卷過去,清靜峰上下起了大雪。

    碧油油的綠植翠葉上,轉(zhuǎn)瞬間積攢了一片厚厚的綿白糖似的雪。

    姹紫嫣紅的花朵被寒霜打去,只剩下了頹敗的花枝。

    凝華轉(zhuǎn)頭,一字一句地告誡賀清:“今晚無論誰來,誰要你開門,聽見什么聲音,都不要開門,知道么?”

    賀清什么都沒聽進(jìn)去,師尊離他太近了,近得連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會有人……長得如同雪人冰雕一般。

    他說:“放心吧師尊,我一定不會開門的!”

    顧流蒼白一笑,就消失在了門背后。

    第135章 黑化爐鼎徒兒(10)

    賀清走到自己的房間, 關(guān)上門。

    此刻清靜峰上正在下雪,外面一片雪亮。

    他坐在蒲團(tuán)上,手捏法訣, 引動天地靈氣。

    清靜峰上本來就被濃郁的冰靈氣包裹著,水屬性非;钴S。

    冰水同源, 很快, 翻涌的水靈氣像漩渦一樣匯聚到屋舍之中。

    賀清雙眼緊閉, 眉頭緊蹙。

    不出幾個時辰,那些靈氣濃縮成了一粒小小的金丹, 隱隱散發(fā)著光芒, 在丹田中浮現(xiàn)。

    金丹成, 賀清睜開了眼睛。

    一扇窗戶被冷風(fēng)吹開,木頭框子互相敲擊,發(fā)出“咚咚”的聲音。

    起風(fēng)了。

    此刻夕陽西沉, 茫茫雪地灑滿粉橙光輝。

    在淡藍(lán)色的天空之上,一輪殘月格外顯眼。

    賀清從蒲團(tuán)上起身,關(guān)上了窗戶。

    屋內(nèi)暖和了許多,他燃起了一支舒緩精神的香,靜靜等待時間流逝。

    熏香一點一滴地燃燒著。

    溫和馥郁的香味縈繞在鼻尖,他想到了師尊身上冷冽的氣味。

    賀清的拳頭漸漸握緊,拇指不自覺地在食指上用力掐下去。

    屋外大風(fēng)起, 溫度驟降。

    他站起身,透過窗牖的縫隙往外望去,黑沉的夜色中, 雪勢更大。

    殘月隱沒在云層中,光線一點點消失。

    屋外隱隱有人影走動,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

    他湊得更近, 想要看清楚。

    凜冽的攻擊突然飛來,賀清往后一閃,撞到了身后的桌子。

    左眼眼皮上濕漉漉的,他伸手一摸,原來是流出了血。

    門外的,是師尊?

    ……還有誰?

    他隨手將指腹的血擦在眼下,透過縫隙,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屋外。

    可是雪勢太大,朦朧了視野,什么都看不清楚。

    云層被風(fēng)吹散,月亮一下子顯露出來。

    屋外突然寒光大熾,雪地映照之下,夜晚亮白如晝,一切分明。

    就像是皮影戲的幕布一樣,賀清看見窗紗上清晰地映出了兩個人形。

    一個長發(fā)披散,身形清瘦。

    手執(zhí)一柄長劍,腕骨凸起都看得清楚。

    寬厚的鶴氅被風(fēng)吹得不住打擺,像是秋風(fēng)中的樹葉。

    賀清一陣揪心,他看起來下一刻就要被風(fēng)吹走一般。

    而另一個人形則怪異上許多。

    那人影的額上長著兩只長長的角,上面分了幾岔,看起來堅硬又尖銳,像是鹿角。

    他的身形也非常高大,單手握一把巨大的鐮刀,刃尖十分鋒利。

    賀清不可能見過這種模樣的妖邪,但詭異的是,他非常眼熟這人的身形。

    他努力回想,可死活也想不起來自己曾在哪里見過這人。

    這人的頭上長著兩只詭異鹿角,要是見過,自己是絕對不可能想不起來的。

    屋外,兩人對峙而立。

    颯颯寒風(fēng)卷動衣袍,獵獵作響。

    屋內(nèi),賀清眼神專注地盯在師尊的影子上,仔細(xì)描募他的側(cè)臉。

    他幾乎能想象出來他是什么表情。

    最先打破僵局的是凝華,他冷哼一聲,御劍攻擊,長劍化為颯沓流星,直指敵方心口。

    “斬心魔,除妖邪。破!”

    “鐺!”

    另一道黑影揮舞著自己的鐮刀,輕松擋下這一擊。

    “你的劍,鈍了。為什么?”

    那道黑影走上前,輕佻地抬起眼前人的下巴,指腹輕輕摩挲著。

    凝華側(cè)過頭去,躲避開他的動作。

    黑影伸手,撫摸著飄散在空中的白發(fā),嗓音粗糲:“你的頭發(fā)都白了,卻還是這么軟!

    凝華開口,一陣大風(fēng),兩人的聲音都卷入了風(fēng)中。

    賀清本能覺得不對勁,他皺著眉,努力看外面的情景。

    可是外面大雪紛紛揚揚,雪地空空蕩蕩,只站著師尊一人,哪里有心魔的存在?

    年輕的弟子舔了舔嘴上干燥裂開的皮,他側(cè)過頭,想將外面的動靜聽得更清楚一些。

    門里門外,一人的側(cè)臉年輕英俊,另一個的剪影妖異鋒利。

    這兩張臉龐,此刻嚴(yán)絲合縫地重疊到了一起。

    一個目不轉(zhuǎn)睛,另一個側(cè)耳傾聽。

    “鏘!”

    兵戈相擊,長劍劃過鐮刀,火星四射。

    鐵與鐵的摩擦如尖嘯的鸮梟,刺耳非常。

    巨鐮劃過的地方,地上無端升起了三丈高的紅藍(lán)火焰。

    草上的雪被烤化了,很快就成了一灘水,成了蒸汽,騰騰地升到空氣中。

    嫩綠的青草被烈火烤得蜷縮、扭曲、焦黑,很快就燃燒了起來。

    火勢越燒越旺,連成一片,大火熊熊燃燒。

    火焰像扭曲的蛇,嘶嘶地吐著信子,飛快地朝凝華爬去。

    凝華就站在那里,四周都是燃燒的火焰,只有腳下小小的一片潔凈雪白的土地。

    望著眼前的心魔,他說:“你越來越像他了。”

    “那么,你會舍不得殺我嗎?”

    好……惡心的心魔。

    屋內(nèi)的賀清覺得自己口中像是吞了幾粒石子,澀澀的,喉嚨口難以發(fā)出聲音。

    “你只不過是我的心魔而已!

    凝華嗤笑一聲,喚出劍陣,一柄柄雪亮的長劍緩緩浮現(xiàn),如龍般游走纏繞于周身。

    風(fēng)雪中,只見他掣出長劍,緩緩道:“心魔如何?是他又如何?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

    “岑——”

    一陣巨大的黑色光芒爆開,賀清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見。

    之后那純黑都迅速化為了純白,刺眼的光亮向四周輻射,賀清被巨大的沖擊掀翻在地,雙眼一陣刺痛。

    他聽見了巨木轟然墜地的聲音。

    聽見厚冰積雪壓垮了松樹枝,樹枝斷裂砸在地面的聲音。

    聽見飛雪像白蝴蝶一樣在空中拍打翅膀的聲音。

    唯獨聽不見師尊的聲音。

    賀清艱難地爬起來,眼前到處都是重影,層層疊疊,難以聚焦。

    他跌跌撞撞地趴在門前,終于看見了師尊。

    顧流躺倒在地,目光渙散地看著天上那輪殘月。

    賀清只是放出精神力感知,就覺得周身冰冷,如墜寒冰地獄。

    師尊的靈氣竟已經(jīng)逸散到這種程度了!

    賀清推開門,全身冷得可怕,幾乎感覺不到溫度了。

    可是握上師尊手的時候,還是能感覺到他的指尖特別冷。

    一摸上去,一開始是燙得灼手,過了一會兒才后知后覺地感覺到針刺一樣疼。

    “師尊,師尊!”

    賀清試圖喚醒師尊,可是顧流躺倒在雪地中,沒有一點反應(yīng)。

    他咬著牙把他抱起來,帶回自己屋中,放在柔軟的床鋪上。

    放下師尊后一看,連自己的衣裳都被冰靈氣凍結(jié)住了。

    賀清將手貼在師尊的頸側(cè),給他輸入一點水靈氣,顧流周身的溫度立刻升高了一點。

    有用。

    賀清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關(guān)上了門。

    賀清走回去的時候,顧流將自己完全裹進(jìn)了被子里,一點都沒漏出來,密不透風(fēng)的,像一個大蠶蛹。

    “師尊……”

    賀清嘗試著輕輕將他扒拉出來,可是很難,不用力是不行的。

    后來兩個人不知道怎么就扭打在一起,衣物摩挲,被子都快撕扯成碎片了。

    廢了好一通力氣,賀清頭發(fā)凌亂地把師尊摁住,心道:不愧是師尊,哪怕靈力逸散之后還挺有力氣。

    然后,他就眼睜睜看著師尊環(huán)抱了上來。

    “冷,我好冷吶!

    顧流凍得不停發(fā)抖,整個屋子雖然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保暖加固,此刻卻依舊冷得如同冰天雪地一般。

    師尊這幅樣子,賀清有點手足無措。

    他輕輕地捏住布料帶子,滑滑的,賀清能感覺到自己手心都是汗。

    一點一點,他將衣帶慢慢抽出。

    手都在抖。

    他感覺自己在剝一個易碎的雞蛋,等完全去掉雞蛋殼的時候,他整個人幾乎要冒煙。

    賀清的手燙得驚人,在這種溫度下,極寒的冰川融化成潺潺的春水。

    手臂上、肩膀上、鎖骨上……

    肉眼可見的地方,全都覆蓋了一層薄汗。

    “你的身上,好暖和啊!

    顧流眼睛迷蒙,依戀地說道。

    賀清回抱住這個樣子的師尊。

    他感覺到自己繃得筆直,繃得很緊,像一把上了弦的弓。

    他不經(jīng)意往下看了一眼,筆直的小腿,膚色瑩潤,看起來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玉,散發(fā)著細(xì)膩柔軟的光澤。

    賀清愣了一下,迅速移開視線,不敢再看。

    他拿出了一盒軟膏。

    “你這里……怎么流血了?”

    顧流抬起臉,湊過去,舌頭在他左眼眼皮上輕輕一舔。

    兩人離得很近,視線都交纏在一起。

    “師尊你……”

    賀清的呼吸頓時粗重了起來,他咬著牙,盡力保持自己的克制,深吸一口氣。

    渾身幾乎冒火的少年恭恭敬敬地說:“師尊,我要開始了。”

    賀清恭恭敬敬地探入抹上。

    恭恭敬敬地將自己從書閣中學(xué)到的本事演示在師尊身上。

    恭恭敬敬地為師尊修補起了靈根。

    賀清抱著懷里的人,無意義地呢喃著“師尊師尊”,心里激動,動作更是激動。

    這么久,自己總算能為他做些什么了。

    顧流也愣愣地將自己的腦袋擱在徒弟的肩膀上,聽著徒兒口中對自己的呼喚。

    陡然間,賀清呼喚顧流的聲音加快了。

    顧流只感覺感覺小腹一暖,一股力量涌入了瀕臨破碎的靈根,他懵懂地伸手往下摸,那是丹田的位置。

    渾身暖洋洋的,腹部很明顯凸起了一小塊,皮肉之下有東西在動。

    十幾股水靈氣正在修補破損的冰靈根,靈力在體內(nèi)流轉(zhuǎn),不斷修補損壞的經(jīng)絡(luò),四肢百骸都溫暖了起來。

    這種感覺太好了,讓人難以拒絕。

    顧流很快就吸收了那些靈氣,他喘息著摟緊了面前的人,在他耳邊說:“再……多給我一點!

    賀清迅速抖擻精神:“好的師尊。”

    天剛破曉,幾股水靈氣抖抖索索地進(jìn)了顧流靈根之內(nèi)。

    “天都亮了,這次就到此為止吧。”

    最后一次采補結(jié)束,賀清摸過師尊的衣服,開始給他一件件套上。

    賀清有點疲憊,倒不是身體累,而是靈氣實在有點不足了。

    一晚上下來,他的水靈根都要榨干了。

    顧流也稍微恢復(fù)一點神智,還算配合地穿衣。

    看自己對象累成狗,他心里大為暢快,想著你也有這一天。

    顧流悄悄施展了一個催眠的小法術(shù),賀清一下子就砸枕頭里了,都不帶掙扎的。

    年輕就是好,倒頭就睡啊。

    *

    賀清醒過來的時候,一睜眼,就看見師尊躺在自己懷里。

    兩人貼得很近,賀清大著膽子摸了一下師尊,他睡得很安詳,身上也完全不冷了。

    賀清的手臂被顧流枕在頭下,他不想抽出來,呆呆地看著師尊的睡顏,從他的睫毛看到鼻子看到嘴,再從嘴巴看到鼻子看到睫毛。

    顧流醒過來的時候,賀清正在數(shù)睫毛,他一下就和賀清對上了眼睛。

    顧流愣了一下,回憶了半秒后,他迅速進(jìn)入了角色。

    凝華扶著床沿,慢慢起床,幸好孝順徒弟還記得給他穿衣服,不然今天避免不了一番尷尬。

    “來,伸手。”顧流說,“我看看你的靈根有沒有受損,這種事,總歸是對你不好的……”

    賀清伸出了手,忐忑地看師尊給自己把脈。

    見他沒有什么責(zé)怪的意思,賀清心里高興起來,但還是開口問:“師尊你不怪我嗎?”

    “我怪你干什么?不是你救的我嗎?”

    “可是我沒聽你的話……”

    聽見這句話,顧流笑了。

    “傻瓜!

    美人師尊臉上有點氣色了,笑起來非常好看,像是冬天太陽在雪地上折射出來溫暖的光芒,讓人渾身暖洋洋的。

    顧流的手指輕輕摸向賀清的丹田,賀清渾身一顫,幾乎呻吟出來。

    再往下面一點,就是……

    顧流狀似不經(jīng)意地道:“你的這里,靈根有什么異常嗎?”

    *

    幾個月過去,簡成濟(jì)的劍也重鑄完成了。

    顧流帶著自己的跟寵兼徒弟兼對象一起去圍觀。

    他神秘地對著賀清道:“你知道嗎,你那個朋友的劍重鑄之后,出現(xiàn)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況……”

    “什么情況?”

    “你看了就知道!

    兩人到達(dá)現(xiàn)場,賀清一眼就看到了簡成濟(jì)。

    他那張周正的臉龐上,罕見地浮現(xiàn)出了幾抹羞澀與緊張。

    有點像新郎官要迎娶新娘。

    顧流低聲解釋道:“他要重鑄劍,我恰好有一些劍材。問題就出在,那些材料的等級太高了。”

    顧流將聲音壓得更低:“劍靈誕生了!

    不愧是師尊!

    不過,賀清還是有點不理解。

    這明明是一件好事啊,為什么師尊要壓低聲音說話呢?

    兩個人來得正好。

    下一刻,只見鑄閣的門緩緩打開了,里邊站著一個雪白的小娃娃。

    一雙鳳眼驕矜貴氣,眉尾處有點上挑,長得很精致可愛。

    門打開后,那小孩冷靜地打量著門外,掃過顧流,掃過賀清,掃過簡……

    看到簡成濟(jì)的時候,小孩的眼睛亮了一下!

    簡成濟(jì)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心里咯噔一聲,暗叫不好!

    那小孩跑了過來,仰頭看著簡成濟(jì),與他直勾勾對視。

    “這……”簡成濟(jì)低著頭,有點佝僂。

    小孩奶聲奶氣道:“你不抱我,是不認(rèn)識我了?”

    這居然是個小女孩!

    簡成濟(jì)苦著臉,頓時難以言喻了。

    自己的老婆劍,現(xiàn)在變成了一個小孩子……

    簡成濟(jì)沒有千夫所指的那種癖好,他努力地調(diào)整自己的身份。

    老公是當(dāng)不成了,現(xiàn)在,唉,只能當(dāng)?shù)恕?br />
    但是即便如此,他心里還是很激動的!

    畢竟能親眼看見自己的絲洛劍化為人,哪怕是喜當(dāng)?shù)苍敢猓?br />
    想到這里,他心里又高興起來,親切地拉著絲洛劍的手。

    “來來來,乖女兒,爹爹帶你去買漂亮小裙子!”

    “乖女兒?”

    絲洛劍停頓了一下,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等等,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簡成濟(jì),我是男的。”

    “怎么會?!”

    簡成濟(jì)如遭雷劈,大受打擊!

    顧流輕輕咳嗽了一下,其實是掩蓋笑聲,他快笑出聲來了。

    賀清頓時明白了自己這個師尊剛剛為什么要壓低聲音說話了……

    簡成濟(jì)垂著手,面如死灰。

    絲洛劍見他這幅樣子,很不開心,他叉著腰大聲質(zhì)問:“喂,簡成濟(jì)!你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

    七八歲的小孩狗都嫌,哪怕絲洛劍長得可愛,但現(xiàn)在就是這么一個狗都嫌的狀態(tài)。

    他像猴子一樣抓著簡成濟(jì)的衣服,試圖攀爬上去。

    “你以前都抱著我走路的!現(xiàn)在你也要抱著我!你還要帶我去買裙子!”

    老婆劍變成女兒劍變成兒子劍了,現(xiàn)在可能還要變成猴子劍。

    簡成濟(jì)心里再也沒有那種想要精心呵護(hù)的柔軟。

    他一撈一提溜,就把絲洛劍提到了自己胳膊上。

    不過想到自己白得了一個孝順兒子,簡成濟(jì)也還是高興的,他高興地拍了拍自己懷里小猴子的腦袋。

    男人手上動作很溫柔,嘴巴里卻* 不由自主吐出冰冷的話。

    “男孩子穿什么漂亮裙子,有塊破布穿就得了!

    說到這里,簡成濟(jì)似乎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呢,怪不得你不喜歡系劍穗,原來是個男的!

    既然這樣,幾百條劍穗便宜賣了好了,反正他之前好像也不喜歡。

    “而且絲洛劍這個名字太柔了,得改改。你既然是個男孩,就要有男孩的名字。”

    簡成濟(jì)忖度著:“嗯,以后你就跟我姓,名字就叫簡金剛吧!

    “什么?!”

    絲洛劍和簡成濟(jì)命魂相牽,隱隱約約能感覺到簡成濟(jì)想賣了自己的劍穗。

    而且這家伙居然要改我用了這么久的名字,還改得這么土!

    小孩兒氣得亂踢,抓著簡成濟(jì)的耳朵,對著里邊大吼大叫:“不許改名!不許賣我的劍穗!我的就是我的都是我的!你不是說帶我去買裙子的嗎?我要穿!我要穿!我要穿。!”

    劍靈的音量巨大,路邊一排樹都震動了,簌簌落下許多樹葉。

    簡成濟(jì)看著人還在,其實半邊魂已經(jīng)被吼走了,魂魄已經(jīng)在天上飄了。

    他的腦瓜子嗡嗡的,這就是劍吟嗎?!

    顧流整個人都要笑嘻了。

    礙于人設(shè),他只能勉強繃住,差點憋成內(nèi)傷。

    偷偷深呼吸了好幾下,顧流高貴冷艷地轉(zhuǎn)身,和賀清使了一個眼神:

    這哪里是老婆劍?

    這明明是祖宗劍!

    接受到了師尊的眼神,賀清心中就蠢蠢欲動起來。

    算算日子,確實是今天了。

    自從那一次之后,兩個人定下了約定,每到朔月之時,賀清就來幫師尊渡過難關(guān)。

    顧流的靈力不再外溢得那么嚴(yán)重了,偶爾只有絲絲縷縷泄露出來。

    這幾個月以來,清靜峰上,一派鳥語花香。

    當(dāng)然,凝華真人也知道了賀清家里的事,他表示一定會幫忙抓住兇手,還他一個公道。

    從此以后,本來就毫無保留的賀清修補得更加賣力了。

    兩人交疊時,賀清看著師尊在自己身下的樣子,忍不住分了神,漏了幾縷靈氣。

    他心里是否也對我有幾分歡喜呢?

    第136章 黑化爐鼎徒兒(11)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既然爐鼎之術(shù)這么有效果, 還如此立竿見影,凝華也就不再那么排斥了。

    他唯一擔(dān)心的,是這個辦法會不會傷到徒弟的身體。

    于是, 他想盡了辦法,來給自己的親親徒弟補身體、補靈根, 增加修為。

    什么靈材靈寶靈植靈石靈器……那通通都是不要錢地給。

    狂砸!

    他喝的水是南國水鄉(xiāng)最清冽甘甜的靈泉。

    穿的衣服是用上好的天蠶靈絲制成。

    用的法器不知道是從哪個大師手中煉出的, 認(rèn)主那一刻, 清靜峰上綻出了萬千光華!

    本來的賀清就已經(jīng)很遭人嫉妒了。

    現(xiàn)在凝華真人對他愈發(fā)好了,他簡直比一些職位較低的小長老還要風(fēng)光。

    有一次, 宗門之間比試, 全宗門合適的弟子都參賽了。

    身為凝華真人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親傳弟子, 賀清當(dāng)然也參加了。

    各宗門之間關(guān)系有好有壞,但總的來說關(guān)系還是不錯的。

    大家經(jīng)常會往來,切磋武功, 交流經(jīng)驗。

    賀清就站在顧流的身邊,顧流就站在長老堆里。

    凝華真人的名字,修仙界里沒有一個人沒聽過的,大家自然就想要來結(jié)交攀談。

    自然,也注意到了賀清。

    雖然賀清看著年紀(jì)輕輕,但是大家誰都沒往他是弟子的方向來考慮。

    大家紛紛把他認(rèn)錯了,認(rèn)成了門派里一個不怎么露面的長老。

    畢竟, 他渾身上下散發(fā)著貴氣。

    這種貴氣不是說渾身的氣質(zhì)富貴逼人。

    而是實實在在的靈石和武力值堆出來的!

    物質(zhì)意義上的貴氣!

    顧流翻出了商城頁面,很滿意地看著自己給賀清兌換出來的新衣。

    【元夜千燈】

    宙·七品

    魚龍光轉(zhuǎn)雪霰紛,火樹銀花星濺紋。

    回首驚碎琉璃燼, 燼里梅痕似故人。

    物品介紹: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件衣服是屬于華麗的那種款式, 無論是面料,還是做工,都特別細(xì)致。

    穿在他身上非常合適,簡直帥極了!

    當(dāng)然了,衣服自帶的防護(hù)屬性就不必說了,畢竟系統(tǒng)商城里的東西沒有差的。

    況且顧流還把孔也全開了,每一個詞條都是洗到滿級才肯放手的!

    在游戲里,顧流的審美就是那種很男生的審美,可以說是沒有什么審美了。

    要華麗、要夸張、要恨不得把全衣柜的東西都穿在自己身上。

    白發(fā)好看,一看就很貴,衣服也是越亮越好,越吸睛就越貴氣。

    至于那些飾品呢,當(dāng)然要越大越好,不顯眼別人怎么知道自己戴著呢?

    所以在他這種審美之下,賀清這件衣服渾身散發(fā)著珠光寶氣,富貴逼人!

    賀清本人也欣然地穿了,還隨身佩戴了兩條玉佩組,也是顧流給的,能巨幅提高對靈氣的感應(yīng)。

    所以賀清走起路來的時候,一路帶風(fēng),渾身散發(fā)著金光,有一種暴發(fā)戶般的豪橫。

    那叫一個叮鈴哐啷,煞是好聽!

    顧流暗暗留心過,穿上這套衣服之后,對象的回頭率也很高。

    他特別得意,覺得自己給對象的打扮簡直是酷極了,帥呆了。

    其實是大家都被這炫富一樣的穿搭晃到眼睛了,才不由自主地回頭去看。

    看著看著,突然發(fā)現(xiàn)……嗯?還挺帥?

    嘖,好好一張臉,怎么穿成這樣?

    再一細(xì)看衣服的屬性……

    打擾了,壕的世界我不懂。

    主要是賀清能撐得起來,肩寬腿長,自帶一股氣質(zhì),時尚的完成度其實還是靠臉。

    所以至今顧流還很滿意自己給他的穿搭。

    賀清也完全沉浸在了甜蜜之中。

    他的想法本來就不算清白,深入地接觸過后,就愈發(fā)體會到師尊的好了。

    那股子觸手可及的妄想,在腦海里也越來越根深蒂固,越來越真了。

    為表尊敬,他都是抱著師尊,讓師尊在上面之后,自己才敢恭恭敬敬地夯進(jìn)去的。

    但明明是很正經(jīng)的采補,血氣方剛的小青年也不由得有好多次晃了神。

    有好多次,就差一點點,他就要把師尊放倒在柔軟的床鋪里,肩膀上扛著師尊的小腿了。

    其實顧流也不太喜歡這個姿勢,有點累,他不想自己動,更喜歡躺平。

    但是為了保持人設(shè)……

    算了,忍了。

    除此之外,在顧流的視角里,賀清越來越黏人了。

    他這個死樣子,不知道怎么表達(dá)喜歡,不知道怎么合理地黏人。

    于是,就拼命問問題,那些問題都很蠢,但是他就是樂此不疲地問。

    顧流也回過味來了,知道對象其實是在撒嬌,于是也樂此不疲、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回答他。

    除了好學(xué),賀清的劍法也有很多失誤。

    失誤比之前更多了,故意的,就是故意等著顧流來手把手親自糾正他的動作。

    要不是顧流問了系統(tǒng),他真的要以為對象當(dāng)爐鼎當(dāng)傻了。

    *

    賀清繼續(xù)著自己平靜的生活。

    清晨起床練完劍后,就是師尊傳授功法,之后他可以自由安排。

    賀清喜歡去做點心,點心里放上半罐子的糖,他會親眼看師尊吃完這些甜點。

    之后他會去書閣挑一些書,再回到清靜峰慢慢翻閱。

    這一天他剛從書閣借完書,身上還帶著一些點心的香氣。

    賀清走到半路,被人攔下來了。

    “龐長老。”賀清打了聲招呼,“是有眉目了嗎?”

    他以為龐玉澤鎖定了仇人。

    誰知道龐玉澤迅速下了一個隔音罩,他急道:“你快些走,他們想要奪舍!”

    “奪舍?”賀清一下子不明白了。

    龐玉澤想要拉賀清的胳膊,把他拽走,賀清一下就甩開。

    “我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龐玉澤道:“你還不清楚嗎?顧流想要把你奪舍了!他和掌門謀劃很久了!”

    賀清不走,篤定道:“他不會的,我已經(jīng)給師尊修補了靈根!

    “什么?這么說你們已經(jīng)……他逼你了?!”龐玉澤大驚。

    賀清點點頭,又搖搖頭,臉上微紅,“不,是我自愿幫師尊的!

    “而且?guī)熥饘ξ液芎谩!辟R清紅著臉,有點羞澀地繼續(xù)道,“龐長老,肯定是這里面有什么誤會!

    賀清嘴上這樣很有禮貌地說,但是他的語氣分明流露出來自己的態(tài)度——你是耳背聽錯了吧。

    龐玉澤氣得跳腳,這個傻瓜,被賣了還想著替人數(shù)錢!

    龐玉澤鼻子都?xì)馔崃,吹胡子瞪眼的:“你有了一件新衣服的時候,還會把新衣服的布剪下來,去修補舊衣服嗎?”

    “可是我的師尊對我很好啊……”

    賀清覺得太可笑了,自己和師尊相處了這么久,他根本不可能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個陰暗的想法——龐玉澤不會是嫉妒我們師徒倆的感情,在挑撥離間吧?

    “你如果不相信,不妨試探一下,或者平常多留心一些!

    龐玉澤也有點想放棄了,知道哪怕自己把他打暈帶走,他爬也要爬到顧流身邊來。

    人各有命,尊重他人命運。

    賀清心里也很煩躁,不想再繼續(xù)糾纏,他皮笑肉不笑地說:“知道了!

    我的師尊是誰?他可是凝華真人!

    只要有一絲懷疑,就是對他的侮辱!

    賀清告辭了龐玉澤之后,繼續(xù)帶著書走回山中。

    隱隱地,他感覺有些不對。

    面前的這是……又一個隔音法術(shù)?

    什么事情連我都需要瞞著?賀清想。

    他下意識就用手去觸碰了一下。

    按理來說,這一下是會被擋住的,也肯定是能夠讓主人感受到的,可是賀清并沒有受到一點阻攔。

    由于賀清與顧流兩人靈氣交融,氣息太相似了。

    賀清并沒有能被識別出來,很順暢地進(jìn)去了。

    抱著心中一點疑問,賀清輕手輕腳地往前走。

    隔音法術(shù)罩中,兩個人正在交流著。

    誰都沒發(fā)現(xiàn)第三個人的到來。

    ……

    “不急,至少等到元嬰。準(zhǔn)備奪舍……他的肉身太弱了,承受不了我的魂魄!

    “那個叫方恬的女弟子不錯,還是極品水靈根。再過幾年,你也可以和她結(jié)成道侶,對你的修行大有裨益!

    “……我的靈氣現(xiàn)在收斂許多了。掌門師兄不必這么著急。”

    “又不愿意了是嗎?上次爐鼎你不也不愿意,現(xiàn)在還不是……好好好,我知道你不高興了,別這么看著我,我不說就是了。”

    奪舍、方恬、道侶……?

    賀清深吸一口氣,突如其來的幾句話像一個大擺錘,砸得他頭腦發(fā)懵。

    他下意識后退一步,踩到了一粒小石子。

    “什么人?”

    掌門眼神一厲,朝賀清躲藏處毫不猶豫地出了一掌。

    賀清完全沒想著躲藏,這一掌他也躲不開,硬吃下了一擊。

    賀清嘴角流出鮮血,從暗處走了出來。

    看見走出來的身影,顧流也站了起來。

    他的聲音有一些顫抖,“你怎么在這里?!你……都聽到了?”

    賀清“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師尊,你說話,只要你開口說不是,我就相信你!”

    顧流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賀清眼中的光彩一點一點地沉寂了下去。

    掌門迅速凝聚靈力,化風(fēng)為鎖。

    “還跟他廢話做什么?直接抓住他,將他灌頂至元嬰,直接奪舍!”

    凝華猶豫了一下,手指抽了抽,在這一刻,他究竟還是沒忍心動手。

    這一刻他猶豫了,可是下一刻呢?

    賀清催動頂級法寶,用師尊送的法寶閃避開了掌門的攻擊。

    掌門畢竟也是大乘期,雖然他顧忌著不能損壞賀清的肉身而沒有下狠手,但是這也夠賀清喝一壺的了。

    每一次掌門的攻擊,都會完全損壞掉賀清的一個法寶。

    賀清努力地逃著。

    兩人緊追不舍,跟在他身后。

    很快,三人飛到了清靜峰的深淵旁。

    掌門依舊在攻擊,可是凝華的攻勢并不是很堅決,軟綿綿的,沒有他平常的力道。

    賀清因為這點不堅決,心里又不可遏制地生出了一些幻想。

    但是很快,這點幻想就被他自己掐滅了。

    法寶消耗得越來越快,很快就捉襟見肘,不能再繼續(xù)猶豫下去了。

    賀清抓住了凝華猶豫的時機,毫不猶豫凝聚了自己全身的攻擊,自毀丹田!

    “你想要跟她結(jié)成道侶?想要奪舍?”

    賀清對著顧流,恨恨道:“你做夢!”

    “不!賀清!”顧流瞬間瞪大了雙眼。

    “我會粉身碎骨,死無全尸!”

    回聲回蕩在山谷中,賀清墜入了山崖。

    第137章 黑化爐鼎徒兒(12)

    清靜峰下, 云霧飄渺,泥沼漆黑。

    賀清躺在深淵之下,眼耳口鼻均被淤泥覆蓋, 七竅中汩汩流出鮮紅的血。

    丹田全毀,經(jīng)脈俱損, 已是活不成了。

    清靜峰上, 凝華從上往下看著漆黑的深淵, 胸膛不斷起伏著。

    清靜峰側(cè)的暗淵深不可測,且非常詭異, 像有凝滯力一般, 會阻塞活物的經(jīng)脈靈力。

    別說尋常鳥獸了, 就是那些具有呼風(fēng)喚雨、搬山填海之力的大能,下得去,也很難上得來。

    這里, 幾乎是十死無生。

    至于一個普通的金丹期修士,是絕無可能上來的。

    掌門很遺憾道:“可惜啊,一個奪舍的好苗子,就這么沒了!

    凝華憤怒地抽出劍:“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你,為什么你還要把他逼到如此地步?!”

    掌門慢悠悠道:“你剛才也并沒有阻止我不是嗎?現(xiàn)在又在裝什么好人。其實你也是想要奪舍的,只是心里過不去那個坎罷了。”

    “我……”

    凝華辯解的聲音卡在了嗓子里。

    我也是不想他死的。

    奪舍之后,我會給他重新找一個合適的軀體, 他還能夠繼續(xù)修行,還能夠當(dāng)我的徒弟。

    “不過事已至此,我們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有用了!

    掌門嘆了一口氣, 道:“要是那個方恬是男子就好了,這樣,你還能夠奪舍她的軀體!

    “君子遠(yuǎn)庖廚, 我當(dāng)時就不太同意你收他為弟子……”

    之后掌門說的話,凝華都沒有聽進(jìn)去,他垂下了長長的眼睫。

    也許,正是因為愧疚,所以自己才會加倍補償,加倍對他好。

    *

    漆黑如墨的暗淵之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抹雪白的身影。

    那身影非常輕盈,像一片羽毛,飄飄搖搖地落在了沼澤之中。

    那是一只仙鶴。

    顧流心里打著鼓,問:“系統(tǒng),這丹藥真的沒什么副作用吧?”

    他的長長鳥喙里,銜著一粒九轉(zhuǎn)還魂丹,他很小心地克制住自己吃下去。

    顧流吃了化形丹,變成了一只仙鶴的樣子,長出了一對碩大潔白的翅膀。

    這樣他才能飛下暗淵,來尋找賀清……的尸骨。

    他繼續(xù)對著系統(tǒng)叨叨:“要是這玩意兒是假冒偽劣產(chǎn)品,我是不是就得去地府要人了?”

    系統(tǒng)也是個顏控,平常它看顧流長得好看,容忍度還挺高,現(xiàn)在顧流變成一只鳥了,系統(tǒng)就不太愛搭理他了。

    顧流問了幾遍,系統(tǒng)才懶洋洋地回答。

    “放心吧,他在這個世界里體質(zhì)特殊,我死了他都不會死!

    顧流松了一口氣,但還是針對它的第二句回應(yīng)道:“這倒也不必,這倒也不必!

    同時顧流心里還有點隱隱羨慕賀清。

    畢竟,眾所周知,懸崖是摔不死人的。

    不僅摔不死,還能觸發(fā)奇遇,變得賊帥!跟充了錢似的!

    顧流手拿賀清給的劇本,知道后來劇情的發(fā)展,心里是有點心疼他的。

    畢竟看自己對象難受,他也不舒服。

    可是為了更帥氣的對象和play……沖沖沖!

    “誒,我好像看見他了!”

    一個修長的人形躺在沼澤之中,漸漸被淹沒,幾乎只剩個輪廓了。

    顧流趕緊提起兩條細(xì)長的大長鳥腿,撲棱著翅膀向那邊而去。

    仙鶴銜丹來,還魂復(fù)生去。

    這種時候顧流不方便在邊上仔細(xì)觀察,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play也玩不成,指不定多尷尬。

    他只能遠(yuǎn)遠(yuǎn)躲著,通過系統(tǒng)監(jiān)控。

    顧流眼睜睜看著賀清脫胎換骨。

    字面意義上的脫胎換骨。

    那副傷痕累累的好皮囊裂開了,人皮宛如蛇蛻一樣,逐漸與皮膚分離。

    人皮完整地脫落了下來,又透明又軟,連上面的嘴唇鼻子都看得非常清楚。

    之后,從賀清原本的身體之中,爬出了一條長滿鱗片的東西。

    那是一條黑龍。

    黑龍左右張望著,然后一口吞下了人蛻,化為一縷煙塵,朝著極北之地飛去。

    *

    茫茫的雪原,白得刺目。

    百年的風(fēng)雪在這片遼闊的白地呼嘯著。

    先前酷熱難當(dāng)、魔喑鬼嘯的極北之地不見了。

    如今,這里除了風(fēng)與雪的呼嘯聲,完全沒有了別的蹤跡。

    黑龍的記憶斷斷續(xù)續(xù),殘缺不全,他茫然地看著眼前偌大雪原,胸中悲愴。

    一聲龍吟,雪原開始晃動,堅實的凍土地面開始崩塌。

    百年的積雪逐漸融化,沉眠于冰層之下的巖漿開始緩緩流動。

    魔族大軍,悄然蘇醒。

    魔龍想起來了,幾百年前,自己已是半步仙人的境界。

    但是也僅僅是半步仙人了。

    魔族,永遠(yuǎn)成不了仙。

    魔族的血脈特殊,具有奪天之力,身體也十分強韌。

    出生時,哪怕是再弱小的魔人都有元嬰期的實力,非常難以對付。

    也許正是因為這份強悍實在是太過逆天,所以天道會進(jìn)行制衡。

    魔族是沒有靈根的。

    這也就說明了,他們永遠(yuǎn)不能飛升成仙,永遠(yuǎn)都只能被困在這片土地上,不可能自在地遨游于天地。

    魔族自豪于肉身的堅韌、實力的強悍,同時,他們也在渴望著靈氣充盈自身的感覺。

    那種感覺太美好了,飄飄欲仙。

    因此,魔族嗜吃人,尤其是修士。

    此刻,龍吟漸漸消散,幾位魔族大將從滾燙的巖漿之中顯露了身形。

    有的由鱗片覆蓋著全身,雙目緊閉。

    有的渾身裹著厚厚的絲繭,來抵擋雪之寒意。

    此時,一片絢爛的紫色和紅色從巖漿中顯露了出來。

    伴隨著濃郁的香味,妖冶的食人花緩緩綻放。

    這香味太過濃烈,在嗅覺靈敏的魔龍眼中,與惡臭無異。

    魔龍恢復(fù)了人形。

    男人身形高大,容貌俊美,與人類無異。

    奇異的是那雙金黃色的眼瞳,頭上還長著兩柄長角,枝丫間岔得很開,凸顯出非人的身份。

    “原來……”

    原來,顧流的心魔,是我啊。

    賀清摸了摸頭頂?shù)凝埥牵垌幸凰查g恢復(fù)成了黑色。

    事已至此,他并不打算繼續(xù)自己的想法。

    不過是自作多情。

    魔龍冷冷地盯著眼前的巨花,繼續(xù)給這朵大花灌入更多魔力。

    食人花的花瓣巨大,開花的速度也非常緩慢,再加上這股惡香,賀清等得有點不耐煩。

    他喃喃自語道:“不如我直接撕開……”

    那巨花似有所覺,渾身一抖,加快了開花的速度。

    花心正中,一粉一白兩道身影躺……不,摟抱在一起。

    一個妖媚,一個冷艷,本來水火不容,此刻看著倒是還算和諧。

    看見這一幕,賀清不由得挑了挑眉。

    這二人之前,關(guān)系不是很不好的么?

    居然葬在了一處?

    不過他并沒有細(xì)想,這二人待在一塊兒,正好省了自己尋找的功夫。

    他左手一個右手一個,雙手一提,就把二人輕松甩到了岸上。

    很快,他就把五名魔將找齊了。

    賀清將魔力注入五人體內(nèi),他們的尸身漸漸回暖,才重新恢復(fù)了生命力。

    “魔主!”

    “尊上!”

    魔將們此刻還是半死之身,說話都不利索,走一步都要摔好幾跤。

    他們只能大著舌頭,恭恭敬敬地拜見自己的尊上。

    賀清看著面前的這五人。

    魔將三男二女,個性迥異。

    他們各自都不怎么對付,各自都想把另外四人通通搞死,霸占資源,這事人盡皆知。

    唯一相同的是,這五人都對殺戮有特別的興趣,是千年來魔族的中流砥柱。

    五人中有野心勃勃的,也有忠心耿耿的。

    他們都死在了那場戰(zhàn)役之中。

    想到這里,賀清就一陣痛苦。

    是自己太輕信顧流,魔族才會全軍覆沒。

    幸好,魔族生命力強韌,只要□□還保存著,哪怕經(jīng)歷了百年,也不會徹底死去。

    *

    十年一晃而過。

    在日復(fù)一日的修煉之中,賀清逐漸恢復(fù)了自己的鼎盛狀態(tài)。

    賀清用了秘法掩蓋極北雪原的變化。

    反攻修真界,還需徐徐圖之。

    此事不宜暴露得太早。

    除此之外,賀清心中還有一股隱秘的憤懣——既然他顧流能將極北火山帶變?yōu)闃O北冰原,我賀清為什么不能將它變回去呢?

    五位魔族大將也懂這個道理,雖然他們好戰(zhàn)也善戰(zhàn),但都不是沒腦子的。

    他們懂得隱忍蟄伏,挑出來復(fù)生的魔族士兵也都是他們各自的心腹。

    雖然這些士兵對賀清不一定忠心耿耿,但對魔將他們自己一定是忠心耿耿的。

    至于魔將們用了什么手段,就不為人所知了。

    賀清派出一波又一波探子,混入修仙界中,探查各種各樣的消息。

    探子歸來,他平靜地聽著各種真真假假、似是而非的消息,直到——

    “你說什么?婚訊?”

    賀清一把抓住了那個探子,黑色的眼睛瞬間變成金黃豎瞳。

    探子被捏住了衣領(lǐng),吊在喉嚨上,雙腳都離地了。

    還好魔族□□強韌,不至于被直接勒死。

    “再說一遍,你聽到了什么?!”

    好哇,果然……果然!

    “凝、凝……顧流弟子要成婚了,哦,不,不,是道侶契約!

    探子磕磕絆絆道。

    放在修仙界里,自己也是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的角色。

    可他頭一次看到魔尊如此盛怒的樣子,頓時軟了腳,連話也說不利索了。

    這兩者到底有什么差別?!

    用得著你反復(fù)強調(diào)?

    賀清胸中怒火更熾,宛如厚雪積壓下,灼灼噴發(fā)的火山。

    他扔開手中的探子。

    “滾!”

    “誒,是!是!”

    哪怕是瞎子也能看出來魔尊心情很不好,再待在這里就是找死!

    那探子連滾帶爬就要逃走。

    “等等!

    涼嗖嗖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探子瞬間全身一僵。

    “他們的結(jié)契大典在什么時候?”

    探子被嚇得記憶都有些混亂了,“是兩、是三天后!”

    賀清咧開嘴,充滿惡意地笑道:“畢竟是我的親師尊……本尊要在眾人面前,給他送上一份大禮!

    第138章 黑化爐鼎徒兒(13)

    賀清站在天問道的山門前, 抬頭望著那高聳華麗的牌樓。

    "天問道"三個大字在和煦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刺得他眼睛發(fā)疼。

    他的嘴角扯出了一絲冷笑。

    曾幾何時,當(dāng)初的自己也是站在這個地方, 仰望著同樣的牌樓。

    望著“天問道”這三個字,眼神里充滿了孺慕與向往。

    那時的他多天真啊, 以為這里就是他的歸宿, 以為那個人會永遠(yuǎn)護(hù)著他, 永遠(yuǎn)是自己最敬最愛的師尊。

    他一定覺得我很可笑吧?

    今夕往昔,恨意難平。

    賀清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如今這幅模樣, 任誰都認(rèn)不出來。

    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普普通通的皮囊, 是扔在人海里,一眨眼就會忘記的長相。

    唯獨自己的身高有些惹眼。

    不過這么多年過去,還有誰會記得當(dāng)初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青年呢?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邁步踏入山門。

    守門弟子只是隨意掃了眼他偽造的令牌,就放他進(jìn)去了。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是天問道的大喜之日,顧流要與他人結(jié)道侶契約。

    天問道中來了很多人,五湖四海的修仙者匯聚一堂。

    守門弟子自然松懈了許多,不會再像往常那樣嚴(yán)苛地排查。

    賀清混在觀禮的弟子之中,目光死死盯著高臺上的那道身影。

    顧流今天難得沒穿那身素白道袍, 而是換了一襲淡紅色的長衫。

    那抹淡紅像一根刺,狠狠扎進(jìn)賀清的眼睛。

    他憑什么換衣服?!

    他怎么能穿紅色?!

    男人白發(fā)高束,眉眼含笑, 氣色紅潤得刺眼。

    賀清氣得牙都要咬碎了,眼珠都要突出來。

    他攥緊了拳頭,指甲幾乎嵌入掌心。

    他憑什么過得這么好?!

    他怎么能過得這么好?!

    十年前, 他們還是師尊和弟子。

    顧流待他極好,再沒有任何一個師尊能對弟子這么好的。

    他手把手教他劍法,陪他修煉,任何問題有問必答,有求必應(yīng),資源傾斜得令所有人都嫉妒。

    可是,后來呢?

    后來,原來一切都只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他偶然聽見顧流和掌門的對話,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算計。

    自己不是弟子,不是爐鼎。

    只是一副供他奪舍的皮囊。

    賀清至今還記得那一天。

    顧流,還有天問道那個老不死的,兩人的對話句句像刀子一樣剔骨剜心。

    不過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就輕易地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不就的之前,自己還天真地認(rèn)為,自己是特殊的、特別的。

    如今十年過去了,顧流要成親了。

    而自己……自己又算什么呢?

    憑什么?!

    他死死盯著顧流,心里翻涌著無數(shù)個偏執(zhí)到瘋狂念頭。

    如果,如果,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修士,如果他的靈根沒有受損……

    是不是,是不是……

    我們相處了這么多年,現(xiàn)在站在顧流身邊的,會不會……是我?

    僅僅一瞬間,賀清就意識到了自己在想什么。

    他吃了一驚,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巴掌。

    可是他無法停止自己的妄想。

    在聽到顧流要與人結(jié)契之時,他什么都不能思考了。

    他不允許,絕對不允許!

    “啊啊啊啊啊!”

    一聲凄厲的尖叫打斷了賀清的思緒。

    他皺眉回頭,只見一個披頭散發(fā)的男人赤著腳狂奔而來。

    那男人渾身酒氣,嘴巴紅得異常,就像是涂了極艷的胭脂。

    那男人跑近之后,賀清這才認(rèn)出這瘋子是簡成濟(jì)。

    簡成濟(jì)慌慌張張的,一點都沒有之前沉穩(wěn)的樣子。

    怎么十年之后,他變成這個樣子了?

    在眾人面前,素來可靠的簡成濟(jì)崩潰大喊:“我的軟劍!我的軟劍!它變硬了!”

    賀清:“……”

    什么亂七八糟的?

    “啊啊啊啊啊啊!”

    簡成濟(jì)瘋瘋癲癲地跑遠(yuǎn)了。

    那股子驚恐勁兒,就像是有鬼在后面追。

    賀清懶得管他。

    在天問道的地盤上,還能出什么事?

    況且,自己只是一個微末弟子,這不是自己該管的。

    他重新看向顧流,卻發(fā)現(xiàn)對方也被這突發(fā)狀況吸引了注意力。

    男人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嘴角緊繃。

    他的目光追著簡成濟(jì)的背影,隨之逐漸遠(yuǎn)去。

    都這個時候了,顧流居然還在擔(dān)心別人?

    賀清心里的那股無名火更熾了。

    果然是朝三暮四,水性楊花!

    就在這時,一道修長的身影緩步走來。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少年,長相有點陰柔,眉眼之間卻非常凌厲,丹鳳眼微微上挑。

    賀清注意到,他的嘴巴也有點紅。

    賀清眉頭一皺,感覺此事并不簡單。

    “剛剛那個人去哪兒了?”

    少年開口,嗓音低冷。

    賀清瞥了他一看,隨手一指。

    “那邊!

    “多謝。”

    少年點頭,快步追去。

    賀清這才后知后覺——這人好像是那個,那個……什么劍的劍靈。

    簡成濟(jì)的老婆劍。

    不過無所謂了,賀清懶得關(guān)注他們,他現(xiàn)在滿腦子只有一件事。

    陰冷的目光緩緩移轉(zhuǎn)到高臺之上。

    搶人。

    *

    吉時已到,禮樂齊響。

    顧流握著新娘的手腕,緩步走向高臺。

    賀清看著兩人接觸的地方。

    哪怕隔著一層布料,他眼底的陰郁也幾乎要溢出來,化為實質(zhì)了。

    他忍不了了。

    “轟!”

    一道魔氣驟然爆發(fā),賀清周身黑霧翻涌。

    偽裝瞬間褪去,露出一張俊美凌厲的臉。

    “顧流!”他厲聲喝道。

    全場嘩然!

    “這是魔氣!好濃郁的魔氣!”

    “快快快,結(jié)陣,殺!”

    “好眼熟的臉……我想不起來了。”

    “這是魔尊!我識得他的魔氣!”

    “是賀……不,不對,怎么會是他?”

    一瞬間人仰馬翻,各路人馬都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驚慌失措。

    天問道的弟子們瞬間拔出劍來,嚴(yán)陣以待。

    高臺之上,凝華猛地回頭,瞳孔驟縮:“……是你?”

    賀清冷笑一聲,飛上前來。

    “我還沒死,你很失望嗎?”

    原本,他是想喊“我是來搶親的”。

    可目光一掃,他卻在高臺上看見兩張熟悉的面孔。

    方恬。

    還有……荀辛?

    顧流三步并作兩步上前,趕緊將方恬的手塞到荀辛手里。

    高臺之上,就這么出現(xiàn)了一個三足鼎立的局面,顯得有些滑稽。

    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四足鼎立了。

    賀清瞬間明白了什么,硬生生改口:“我是……來賀喜的!

    沒發(fā)現(xiàn)他瞬間變臉的眾人:“……?”

    賀清勾起嘴角,隨便甩了些寶物給面前這對懵逼的新人。

    下一秒,他身形一閃,直接出現(xiàn)在顧流面前,大手一把扣住他的細(xì)腰。

    魔氣翻涌間,兩人瞬間消失在原地!

    “凝華真人!”

    “快追!”

    天問道中,各門各派的* 人都亂作一團(tuán)。

    唯獨方恬和荀辛站在原地,手牽著手,神色復(fù)雜。

    “他還活著,卻變成這個樣子了。”

    方恬低聲道。

    荀辛瞇了瞇眼:“十年了,他放不下!

    *

    萬里之外,兩人的身形漸漸從濃郁的魔氣中顯露出來。

    賀清把顧流擄回了魔宮。

    顧流被他扔在玄玉暖榻上,他衣裳凌亂,發(fā)冠歪斜,卻依舊鎮(zhèn)定。

    顧流支著手臂從床上撐起,嘴角已經(jīng)沒有了之前的笑意。

    “賀清,你這是做什么?”

    賀清盯著他,高大的身軀突然從上往下壓了下來,顧流不得不向后仰去幾分。

    他盯著他,突然笑了:“你覺得呢?”

    他俯身越逼越近,手指撫摸上顧流的唇,嗓音低啞。

    “十年不見,師尊過得可真是滋潤啊!

    看著顧流鎮(zhèn)定的樣子,他奇道:“你就不好奇,我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幅模樣嗎?”

    話剛說出口,賀清自己都想笑。

    顧流怎么會不知道……

    百年之前,自己就是死在他的手中的啊……

    后來不知為何,自己居然托生為凡人,還擁有了靈根。

    可奇怪的是,魔族怎么會有靈根呢?

    魔又不像人類,不入輪回,沒有靈根。

    除非……除非這件事中有人在背后操縱。

    賀清知道,這件事中必有蹊蹺,沒準(zhǔn)也是魔族飛升的機緣。

    只是,他讓屬下去查閱資料,到處都沒有翻到相關(guān)信息。

    反而把殺害賀家三十余口人的邪修找出來了。

    被抓到后,那些邪修也支支吾吾。

    賀清不耐煩地使用了搜魂大法。

    在這些痛苦大叫的邪修的記憶之中,賀清看見了一個披著斗篷的身影。

    不辨男女,不識胖瘦,不分老少,不見美丑。

    那個披著斗篷的人對邪修說:“賀家有一個水天靈根的人,你們不去看看嗎?”

    那些邪修聞言,循著濃郁的靈氣,一路追到賀家。

    可當(dāng)時的自己正好不在。

    邪修們只能聞到靈氣卻吃不到,當(dāng)時他們將賀家團(tuán)團(tuán)圍住,自己也早就感覺到了不對,是根本不可能自投羅網(wǎng)的。

    邪修們白忙一場,惱羞成怒,于是將活口全部殺死。

    得知一切的賀清如法炮制,也將那些邪修全部殺死了,就用他們殺死賀家人的方式。

    賀清的心里沒有什么感覺,沒有釋然,沒有心痛,只是做了一件自己該做的事。

    重生之后,他對于家人的記憶像隔了很遠(yuǎn)似的,已經(jīng)很淡了。

    只是……他有些好奇,那個穿著斗篷的人是誰呢?

    一邊想著,賀清的手依然在顧流的唇上揉捏著。

    顧流微微偏頭,躲開他的觸碰。

    “今日是我弟子大婚,你潛入正道,強行擄走我,就不怕正道魔道開戰(zhàn)?”

    “開戰(zhàn)?”賀清嗤笑,“你以為我在乎?”

    他一把扣住顧流的下巴,強迫他直視自己。

    “顧流,百年前你騙了我,我死了一次。十年前你又騙了我,我又死了一次……”

    他低低地笑著,眼神倏然間變得狠戾。

    “現(xiàn)在我回來了,該害怕的,不應(yīng)該是你嗎?!”

    第139章 黑化爐鼎弟子(14)

    溫泉池內(nèi), 霧氣氤氳。

    輕紗般繚繞的水霧,將四周景致都染上了一層朦朧的光影。

    細(xì)白的鎖鏈在這霧氣中若隱若現(xiàn)。

    此刻,一條條長長的細(xì)鏈纏繞在那仙人模樣的男子身上。

    隨著男子輕微的顫抖, 鎖鏈叮當(dāng)作響,煞是好聽。

    “你……想要干什么?”

    那男子早已完全喪失了力氣, 只能任由身后之人擺布。

    隨著動作, 池水微漾, 泛起一圈圈漣漪。

    漣漪逐漸擴(kuò)散,由小及大。

    它們重疊在一起, 又很快地分離, 下一刻, 更多的漣漪又疊在了一起。

    層層疊疊的水波蕩漾著,晃得人眼暈。

    顧流銀色的長發(fā)散開在水面上,像一片片被打濕的羽毛。

    沾了水的羽毛極重極沉, 水中的鳥兒垂死掙扎著,再也飛不起來了。

    顧流試圖抬起手臂,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這么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那些鎖鏈看似纖細(xì),實則重若千鈞。

    鎖鏈上細(xì)密地刻著壓制靈力的魔紋,叫人插翅難飛。

    “別白費力氣了,師尊!

    身軀交疊,賀清的聲音貼著耳廓傳來, 吐息灼熱,帶著濃濃的譏諷之意。

    “這縛仙鏈可是弟子特意為您準(zhǔn)備的。師尊怎么能這么不領(lǐng)情呢?”

    曾經(jīng)的徒兒再也沒有了之前恭敬的模樣。

    他大逆不道地做了之前自己就想做的事情。

    賀清拉著顧流的長發(fā),逼迫他直視鏡中的兩人。

    “來, 師尊,叫出來!

    凝華咬住下唇,不肯出聲。

    鏡中的自己面色潮紅, 眼中水光瀲滟,哪還有半分“師尊”的威嚴(yán)模樣?

    他閉上眼睛,不愿再看。

    “看著我,看著鏡子。”

    賀清不愉,掐住他的下巴,強迫他睜開眼。

    顧流睜開眼睛,恰巧與鏡中的賀清對上了眼,男人的眼里一片熾熱的暗芒,灼熱逼人。

    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到身后堅實的胸膛。

    賀清接住了懷里的師尊,譏諷道:“當(dāng)年,師尊教導(dǎo)弟子要直面本心,要直面困境。怎么,現(xiàn)在自己反倒做不到了?”

    他掰著他的下巴,“仔細(xì)看看!

    顧流被迫繼續(xù)盯著鏡中的兩人。

    鏡子巨大,填滿了面前的這堵墻壁。

    鏡面光滑無比又清晰無比,纖毫畢現(xiàn)地映照出兩人交疊的身影。

    賀清單手解開顧流早已濕透的衣襟,露出那片如玉的胸膛。

    他善解人意地笑道:“衣服都濕了,師尊,我來幫你換!

    “不,不要!”

    顧流劇烈掙扎,很快他顫抖起來,鎖鏈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鏡中,仙人模樣的男子被身后的男子死死禁錮著。

    銀色的長發(fā)無力地飄散在池水中,起起伏伏。

    雪白的肌膚被一池溫水熏得染上了粉,暖玉生香。

    情至深處,恨也到達(dá)了頂峰。

    賀清看著懷中的人,一口下去,恨恨地咬在了他的脖頸之側(cè)。

    尖銳的疼痛傳來,顧流悶哼一聲。

    賀清的犬齒很鋒利,刺破了薄薄皮膚。

    鮮血順著鎖骨流下,在池水中暈開淡淡的紅。

    賀清的臉色陰沉沉的,嘴角扯著一次冷笑。

    他滿意地?fù)崦约毫粝碌挠∮洝?br />
    指尖之下,是溫香暖玉,是一道深深的血痕 。

    師尊,看,現(xiàn)在的我們多么地緊密,多么地親密無間啊。

    *

    “是你做的,對么?”

    賀清的聲音如同一團(tuán)冷火,突兀地出現(xiàn)在寂靜的室內(nèi)。

    “你說什么,我聽不懂!

    顧流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很輕易就能聽出來,他在強裝著鎮(zhèn)定。

    賀清手持一只沾了墨的毛筆。

    男人掀起眼皮,懶懶地看著面前的顧流。

    他的目光,卻如鷹隼般銳利。

    此刻的顧流,正無力地趴在桌面上。

    他的脊背微微弓起,脊骨清晰可見。

    一對蝴蝶骨十分漂亮,宛若振翅欲飛。

    魔域炎熱,賀清又霸道,顧流能穿著的衣裳,都是飄飄搖搖的輕紗。

    此刻,那些輕透的紗堆積在細(xì)窄的腰部,露出了腰窩,引人遐思。

    賀清很滿意地看著那些云似的紗簇?fù)碇鵁o力的美人。

    這樣的人物,本就該高高在上,宛若在云端的。

    “還裝傻,都怕得發(fā)抖了。”

    男人粗礪的指腹輕輕揉過潔白細(xì)膩的紙面,非常滿意自己的杰作。

    那里,正灼灼盛開著一朵妖冶的墨色牡丹。

    賀清的手很穩(wěn),沒有一絲顫抖。

    他輕輕轉(zhuǎn)動手腕,濕潤的毛筆尖尖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

    隨后,筆走如游龍。

    一絲絲清晰分明的墨線從筆尖扯出,宛如靈動的游蛇。

    在光潔細(xì)膩、泛著暖香的紙面上游走。

    顧流感受著濕潤冰冷的水墨如蛇一樣在自己背部游走。

    哪怕竭力克制,也忍不住輕微發(fā)抖。

    絕代佳人細(xì)膩潔白的背部皮肉,就是這世間最好的畫材。

    賀清側(cè)過手背,溫柔地?fù)崦窒碌募埫妗?br />
    粗糙的皮膚與細(xì)膩的人皮相互摩擦,發(fā)出曖昧的細(xì)微聲響。

    這聲音傳入顧流耳中,卻如同某種恐怖存在的低語,令他不寒而栗。

    他的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面。

    顧流趴在桌面上,不住地顫抖。

    “是你喊了那些邪修過來的,你想讓他們殺了我,為什么?”

    賀清饒有興趣地問,筆尖懸停,仿佛隨時都會落下。

    “你應(yīng)該不會不知道,我死之后,真正的我就會復(fù)活。”

    “唔,既然這樣,你為什么又要和那個老東西一起逼死我呢?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顧流顫抖得更加厲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鮮血滲出,卻依舊不肯開口說話。

    他心中充滿了恐懼,卻并不悔恨。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眼前這個已經(jīng)變得陌生的弟子。

    “害怕什么,我怎么舍得傷了你呢?師、尊。”

    賀清故意拉長了聲音,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與嘲諷。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室內(nèi)回蕩,長長的回音非常清晰,仿佛有無數(shù)個賀清在同時說話。

    顧流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流流……”

    “什么?”

    乍一聽這個稱呼,顧流吃了一驚。

    賀清輕嘆了一聲:“師尊可真是冷淡啊,我等了這么久,藥效才發(fā)作!

    男人用手指勾起一縷煽情的銀絲。

    在顧流面前,他邪氣地笑道:“流流……流出來了!

    昏暗的書房之內(nèi),揉碎了一地的牡丹。

    *

    “我的重生是不是也是有你的手筆?”

    賀清抱著顧流,將他放在自己的腿上。

    男人愛不釋手地玩著手中的禁臠,像是一個小孩在玩弄自己最心愛的玩具。

    小孩子下手沒輕沒重,越是喜愛,破壞力就越大。

    “唔……”

    顧流咬住了下唇。

    他的眼角泛出了漂亮的紅,眼睛微微濕潤,淚水將眼上黑布濡濕。

    可惜,此刻這一雙漂亮的眼睛蒙著黑布。

    賀清是欣賞不到這等好風(fēng)景了。

    都這個時候了,賀清還是沒放棄那些問題。

    “師尊,顧流,你說說,為什么我一個魔族,居然也會有水靈根呢?”

    可是一問到這些問題,顧流始終在裝傻,連那些嗚咽聲都聽不見了。

    賀清決定,要好好懲罰不聽話的師尊。

    兩人的身形消散在黑煙中。

    很快,二人的身影又顯露出來,在一座空曠的大殿之中。

    “尊上,您這是?”

    身側(cè),突然傳來一道年輕的聲音。

    視覺被剝奪,顧流的耳朵非常敏銳。

    他立刻認(rèn)出,這是賀清身邊的宇文集!

    顧流渾身一震,眼睛蒙著布,整個人敏感至極。

    周圍,不僅僅只有宇文集一個。

    數(shù)十道探究、戲謔的目光,宛若實質(zhì),更是讓他如芒在背

    “不,賀清,求求你,不要這樣……”

    可賀清卻一把將顧流拽起,扯開他的衣襟,在眾人面前肆意羞辱。

    雪白的皮肉之上,布滿了可怖的痕跡,新舊痕跡層層疊疊,看起來十分可怖。

    “瞧瞧,這就是天問道高高在上的凝華真人!”

    周圍傳來哄笑之聲。

    各種污言穢語,不絕于耳。

    那些話語在耳朵里,燒得顧流渾身發(fā)燙。

    他咬著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屈辱的淚水從黑布與玉膚的間隙中流了下來。

    他想要掙扎,卻被賀清緊緊禁錮。

    更令他羞恥的是,身體竟在這般羞辱下產(chǎn)生了異樣的反應(yīng)。

    他羞憤欲死。

    賀清察覺到顧流的變化,眼底閃過一抹興味與惡意。

    男人惡狠狠地捏住懷中美人的下巴,將他的腦袋掰過來。

    “堂堂的凝華真人竟也會如此低賤嗎?真想讓天問道,讓你的好掌門、好徒弟都來看看,欣賞欣賞你這幅不知羞恥的樣子!

    “……不知道他們看到你這幅樣子,會有什么感想呢?”

    說著,賀清俯身逼近,兩人的氣息交融在一起。

    美人無力推拒,只能流著淚承受了這一切。

    在眾目睽睽之下,兩人二人氣息交融,宛若融為一體,賀清十分饜足。

    而顧流的情況就壞得多,他哽咽地哭著,不斷地抽泣。

    賀清輕笑一聲,“現(xiàn)在知道害怕了?要不要看看周圍?”

    大手拉住了黑布,就要將它扯下來。

    顧流失聲尖叫,“不!”

    然而,就在這時,周圍的場景就像是被打碎的鏡子,突然扭曲破碎。

    待顧流再次看清時,才發(fā)現(xiàn)偌大的殿內(nèi),竟只有他和賀清兩人。

    原來,方才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惡意制造的幻境罷了。

    賀清滿足地看著顧流震驚的表情。

    他伸手將他打橫抱起。

    顧流渾身僵硬,想要掙扎,卻被賀清抱得更緊。

    在男人強壯有力的臂膀中,顧流再一次放棄了掙扎。

    感受到懷中的美人累得睡著了,賀清輕輕地在他頭頂烙下一吻。

    “根本就沒有第三個人,我怎么舍得讓別人看見!

    *

    當(dāng)賀清把裹得密不透風(fēng)的顧流從大殿中抱出時,等候在外的魔將們紛紛投來復(fù)雜的目光。

    待魔尊走遠(yuǎn)后,大家才敢開口說話。

    “此人留著必是大患!币幻j(luò)腮胡低聲道。

    “但誰敢動手?前一個試圖對他不利的人,腦袋現(xiàn)在還掛在魔宮門口示眾呢!

    另一名青年魔將心有余悸地說。

    一旁的妖媚女子呵呵笑出聲:“想除掉尊上這么在意的人,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眾人都懷疑顧流早晚會反水,卻始終不敢輕舉妄動。

    于是他們想了一招,決定故意制造機會,讓凝華自己逃跑。

    這樣,自己再報告尊上。

    也許暴怒的尊上就會立刻將此人誅殺。

    可更令人費解的是,明明有好幾次機會,顧流都能解開身上的鎖鏈逃走。

    可他卻沒有逃跑,始終留在賀清的身邊。

    “難道此人是個傻子?”

    魔將們議論紛紛。

    “看來傳說中的凝華真人,也不是那么聰明嘛。”

    “幾百歲的年紀(jì),可惜啊,小小年紀(jì)就糊涂了!

    只有那妖媚女子回憶著著尊上抱著美人遠(yuǎn)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輕笑。

    或許,這不是一廂情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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