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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我是一個倒霉的普通人 討厭雨天

    面前的這所體積不大的花園與神殿的任何一處地方相比, 都實在算不上有什么特別之處。

    因為過于簡陋的風格與周圍那片聞起來古怪的花林,并沒有幾個雄蟲喜歡到這種地方來玩。

    所以當那塊平平無奇的土地慢慢展露出它的真實面貌之后,虞宴還是略顯詫異地挑了挑眉。

    滿臉乖順的神官垂下頭側身為虞宴讓出了一條道, 示意對方先行。

    當身影從自己旁邊略過時, 雌蟲下意識就想跟上去卻被對方的一個笑止在了原地。

    馬加比的臉上閃過一絲茫然,便如同一個被掰斷發條的木偶一般, 呆愣愣地立在原地,目送著對方的身影緩緩消失在那截棕木色的臺階上。

    四周彌漫著一股詭異的安靜, 以往習慣在庭院中打鬧的雄蟲失去了聲音也就算了, 就連往日總是會在庭院之間穿梭的神官都少有的消失了。

    在這個平平無奇的一天,整座神殿卻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暫停鍵。

    而與此同時,在雄蟲居住的宮殿里, 此刻卻是鬧翻了天。

    被神官們半是“強.制”半是“誘勸”而留在住處的雄蟲們, 一個個面露不滿地對自己的神官大呼小叫。

    甚至更有過分者想要直接踢開擋在自己面前的雌蟲,可向來百依百順的神官只是默默承受著雄蟲的胡攪蠻纏,最后再低聲下氣地和閣下們講著道理。

    蘇斯·布朗也是如此。

    他作為神殿現在唯二的圣子之一, 自從開始處理殿內瑣事之后,就特意要求神殿為他獨立辟出了一處用來處理“政務”的宮殿。

    而只有當他心情好的時候, 才會打扮精致地從那些在花園里閑逛的雄蟲面前經過,招搖地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可是今天, 就當他準備出去赴約的時候,自己那個向來應聲蟲似的神官卻攔住了他。

    蘇斯的眼神一下就瞪大了,他不敢置信地質問道。

    “你瘋了嗎?我為什么不能出去, 今天外面的天氣正好!我和科爾蒂那家伙約好了要一起去釣魚!”

    “抱歉閣下,今日室外的空氣過濾裝置出現了問題,為了您的健康著想,實在不建議您外出。”

    神官說這話時將頭壓得很低, 依舊是那副恭順無比的模樣,似乎沒有任何地不妥。

    被掃了興致的雄蟲沒有將一絲多余的目光移到對方身上,他雖然惱怒,但是聽到這話也只是煩躁地揪了把頭發,懶洋洋地把自己又扔回了沙發里面,無聊地打起了手里的游戲機。

    “真掃興”

    說到這,他抬頭看了一眼今日格外木訥的神官,眉梢一挑,像是又來了興致,順手就將身旁放著的抱枕朝對方的腳邊扔了出去。

    “站這干嘛?礙眼死了,你平日不是有很多事要做嗎,神官先生?”

    神殿大部分雄蟲對自己貼身神官的態度都帶著些惡劣的輕慢與高傲,而蘇斯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說話時習慣性地用腳勾起了神官拖在地上的白袍,像往常一樣剝去了那里的衣料,露出雌蟲那截有力的腿部線條,無聊地戲弄著自己這位內向羞澀的神官。

    可是這次,雌蟲卻未像以往一樣,給出令他覺得有意思的反應,反倒是如木頭似地愣在原地,任由那只不懷好意的腳在自己的小腿間蹭弄。

    “喂,說話啊,你今天怎么跟傻了似的。”

    “抱歉閣下,今日室外的空氣過濾裝置出現了問題,為了您”

    雌蟲一模一樣的話徹底激怒了嬌生慣養的雄蟲,他冷哼一聲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拖著手里的游戲機就朝臥室走去。

    這家伙今天吃錯什么藥了,無聊得要死,偏偏空氣過濾裝置還壞了,這都什么和什么啊?

    他兀自吐槽著,卻是不知道在同一時刻,他那些要好的同伴們,幾乎都在遭遇著與他一樣的經歷。

    甚至連那些神官說的話,臉上表露的面部表情都一模一樣。

    神官們像是一批同時設定好的機器,溫柔又不失恭敬地提醒著自己侍奉的閣下,寸步不離地守在殿門口處,毫無存在感的沉默著。

    蘇斯在進臥室后,想起神官那張撲克似的臉,又看了一眼外面大好的天氣,煩躁地給擔任九翅官的叔叔梅菲斯發去了消息。

    “叔叔,為什么空氣過濾器會壞!還有多久能修好這個麻煩的東西,我們甚至都不能出去,對了,瑪魯克那家伙他”

    他洋洋灑灑地打了許多字,直到發泄完心中的不滿才將手里的通訊器扔到了床邊,繼續玩起了游戲。

    而另一頭,突然接到消息的梅菲斯幾乎滿腦子的問號。

    空氣過濾器壞了?

    什么時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按理說這種大規模的機器損壞,作為九翅官他應該第一時間知道才對啊,況且

    梅菲斯探出窗外嗅了嗅鼻子,卻并未發現有絲毫不對。

    空氣過濾器這不是沒壞嗎?

    他皺著眉給查理和巴布爾發去了消息,卻是遲遲沒有得到回應,不由讓他更覺得古怪。

    他記得三者近日見面,還是查理邀請他和巴布爾去看那幾副神官送來的畫。

    查理和巴布爾似乎都很喜歡,一向無欲無求的巴布爾甚至特意問查理要了一副。

    自己那天眼睛的舊傷復發了,沒怎么看清但還是敷衍著夸了幾句。

    和他一向不對付的查理竟是難得給了他一個笑,讓梅菲斯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見了鬼。

    一副畫而已

    他咂了咂嘴,看著空空如也的通訊器,仰頭朝門外的下屬叫了幾聲。

    “克爾勒!克爾勒!你去找一趟巴布爾。”

    還是沒聲音回應,空蕩蕩的樓道里幾乎只回蕩著他一個蟲的聲音。

    沙啞的聲線在兩面墻之間來回撞擊,梅菲斯聽著竟是有些后背發涼。

    他推開門朝外走,卻是發現那個向來守在門口的神官失去了蹤影。

    他心中那種不好的預感越發的強烈,這種預感促使著他決定去找安謝爾。

    *

    另一邊。

    虞宴撫著濕滑的墻壁彎下了腰,他咳嗽了幾聲后便直起了身子,面無表情地拭去了嘴角溢出的一絲血痕。

    周圍的光線極暗,視覺上的盲區使得其余的感官變得極度敏銳。

    虞宴甚至能夠嗅到空氣中那股甜腥的香氣,周圍的一切和育巢那日的經歷幾乎別無二致。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點不一樣,只能說

    此時此刻,虞宴的身后少了一道影子。

    雖然雌蟲說話并不討喜,但可能是因為愷撒近日來在他身邊出現頻率過高的緣故。

    突然安靜下來的世界,竟是讓虞宴生出了一絲莫名的不習慣。

    “宿主,強.制控制神殿所有雌蟲的行為在我看來,和你毀掉任務的決定一樣愚蠢。你的身體和精神根本無法承受這魯莽帶來的后果,十分的,愚蠢。”

    與系統截染不同的機械音刻意強調了兩遍“愚蠢”這個詞,像是為了報復虞宴對他的漠視,特意將聲音提的極高,試圖給這位膽大妄為的宿主找一些麻煩。

    虞宴沒有搭理對方這句高高在上的評判,只是一如既往地朝著黑暗深處走去,而那里那股濕潤的腥氣也越發的濃郁。

    看著那片沒有一絲亮色的黑暗,盡管他此時要做的事很多,但是愷撒那張張揚的笑臉,卻就是不合事宜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像中了咒似的。

    他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后頸,那處總是被他忽視的契印此刻竟是燒的滾燙。

    “我不覺得逃避有什么用,宿主,你既然做砸了任務,哪怕拒絕回應我,也絲毫不影響可能會發生的懲罰。”

    這回系統的聲音里帶了幾分冰冷,他撂下最后通牒似的一句話。

    還未等他繼續說什么,虞宴卻頭一次出了聲。

    “懲罰?殺了我嗎。”

    系統一噎,它沒有說話。

    虞宴便笑了一聲,他碾斷那棵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藤蔓,將它踩在了地上,淡聲說道。

    “如果你們沒有這個打算,或許我們可以談些別的。”

    系統背后的家伙不可能舍得殺了他。

    虞宴的推測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是單憑他多次不配合甚至違逆的舉動來看。

    如果自己于對方而言是隨隨便便的替代品,估計骨灰都涼了半截。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想,自己一定是有些特殊的用處。

    只要有用,就代表有價值。

    而有價值就代表可以進行交易。

    果不其然,系統開口了。

    “談些別的?宿主,你覺得你有什么籌碼可以和我談些別的。”

    虞宴瞇起眼睛,他跨過前面那截被踩斷的藤蔓,不緊不慢地開口。

    “我從始至終的籌碼不一直是我自己嗎?至于談些什么,這取決于你們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不是嗎?監管系統。”

    大腦里沉寂了下來,對方似乎在思考權衡著什么,而虞宴實時地多加了一把火。

    “一個配合的合作對象,總比一個時時刻刻想著惹麻煩的家伙好。既然你們沒打算清除我,那找一個對我們雙方都有利的方案,難道不是最好的選擇嗎,否則”

    他笑著說了下去。

    “你們就不會大費功夫地將我從“那個東西”的手里搶過來了。”

    方才還攻擊力十足的系統突然陷入了沉默,虞宴面前出現了一道指引性的藍色光點,看起來格外的熟悉。

    “你為什么會想到‘搶’這個字,宿主,我很好奇你這個獨特的用詞。”

    系統冰冷的機械音說道,卻是給出了虞宴想要的反應。

    這是對方產生好奇與疑惑的表現,而詢問者和回答者的關系也在一息之間突然顛倒。

    “嗯可能因為這個詞最為恰當吧。”

    他斟酌了一下語句,同時隨著面前那抹光亮朝著深處走去。

    “畢竟“它”監視、重置著我那段短暫的人生,雖然這點對他來說可能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但是總歸時間也是成本的一部分,沒有誰會無緣由地分配自己的經歷。”

    “就像你現在一樣,如果不好奇,也不會沒有理由地聽我在這和你討論這些陳年往事。”

    系統因為他這句藏著譏諷的話笑了一聲,機械音合成的笑聲聽起來像是半夜中突然被拉動的抽屜,聽起來古怪又瘆人。

    “你怎么就篤定我不是‘它’,宿主,你覺得自己是什么很獨一無二的存在嗎?從那個并不稀奇字眼里,我沒有聽出什么別的,除了一種自視甚高的傲慢。”

    它冷冰冰地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你當然不是它,系統。”

    虞宴突然笑了出來,他笑得很開心,仿佛聽到了什么極為好笑的事。

    這種開朗的笑聲在系統聽來卻像是一道諷刺,讓系統不怎么愉悅地打斷了對方。

    “你笑什么。”

    “不,別誤會,我只是覺得像你們這種近乎全知全能的東西,卻對自己的判斷少得如此可憐。”

    青年有些惋惜地總結到。

    “盡管我和你真正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我也知道,像你們這樣傲慢的造物從來不屑于自證。如果我的猜測是無稽之談,你根本不可能對我提出問題,也不會聽我說得這些瞎話。”

    虞晏笑的同時,又不可抑制地咳了幾聲,粘在手心的涎液中甚至摻著幾滴不明顯的血絲。

    以他的精神力要同時控制如此大批量的雌蟲,確實是一件有些吃力的事。

    但是他在賭,他在賭系統不會放任他的身體這么快就垮掉。

    他在賭系統在沒達成目的之前,不會放任他死掉。

    而這回就像虞宴以往的無數次賭博一樣

    他賭對了。

    身體內涓涓涌入的精神力不動神色地修補著他被撐裂的臟器,以及那顆近乎要到達極限的心臟。

    在聽到自己胸口再次傳來有力的心跳聲時,虞宴笑著咽下了自己喉頭的腥甜,如同一個all in之后賺的盆滿缽滿的賭徒,唇角溢出了第一聲抑制不住的嗤笑。

    “看,就像現在這樣,這就是你和那個家伙本質的不同。”

    “無論是那只占據了我母親身體的蟲族,還是那段不斷重復的時間,那個家伙的所作所為似乎都在透露著一個信息。”

    他的口腔里彌漫著血腥味,身體內四處流竄的精神力似乎遠遠比不上他自己糟蹋身體的速度。

    氣得系統只能大張旗鼓地放大流量,去滋補這具近乎四分五裂的身體。

    虞宴下意識摸向口袋里的巾帕,在拿出東西的瞬間,卻是帶出了一朵淡藍色的小花。

    是愷撒今天從花架上砸下來的那一朵。

    他的身子愣了幾秒,彎下腰將花撿起來的同時,帶著一身血腥氣,接上了自己剛才的話。

    “那個家伙啊他每做一件事,我似乎都能聽到一個聲音它說。”

    虞宴的聲音開始變得輕柔,像是在對著嬰孩講述一個動人又溫暖的童話。

    “‘你怎么還不去死啊。’”

    “喏,你們的本質區別真的很好判斷,它巴不得我痛苦地去死,而你似乎巴不得我活下來給你們干活。雖然突然把我拉過來這種行為在我看來,和前者幾乎沒什么差別就是了。”

    虞宴微笑著朝對方歪了歪頭。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立在虞宴前面的那個藍點停在了半空中。

    那塊黯淡的光芒突然亮了起來,它環繞著虞宴打轉,似乎有東西在透過這顆小小的光點,頭一次認真仔細地觀察著這個言行舉止都堪稱新奇的“人類”。

    “你很聰明,宿主。或許你說的對,我們總是會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不可避免的偏差,這種事在任何存在身上都會無可避免地出現,不過既然你說了,那么我難免好奇”

    系統冷冰冰地語調卡殼了片刻,近乎冷酷地提問道。

    “所以,既然痛苦的話,你為什么在當時沒有選擇去死,而是從那間著火的房子逃了出來。”

    這間狹窄的通道里傳來了液體滾落在地面的聲音,虞宴自顧自地向前走著,時不時掐斷擋在他面前的那顆藤蔓。

    滴答聲與植物被折斷的聲響,是此時唯一的動靜。

    系統在問完這句話后,安靜地等待著,直到那個被光點圍繞在中間的身影再次出聲。

    “我為什么要有這種可笑的想法?”

    他突兀地反問道。

    “生活被攪得一團亂之后,正常人的想法可能是稍微掙扎一下。”

    那抹幽幽的藍光映在青年那雙藍色的眸子里,也讓他那張郁麗好看的臉變得明暗不定。

    他輕嘆了一口氣,抱怨道。

    “不過,我是一個有些倒霉的普通人,我沒力氣去掙扎,事情發生了,我只能接受。不過可能是因為我討厭下雨天的緣故,從著火的房子逃出來的那天,剛好就是一個下雨天,皮膚沾到雨的感覺很惡心,那時候我就突然就想”

    他抬起頭,無奈又惋惜地勾起了唇角

    “如果那個造成這一切的家伙也變成雨就好了,我可以像擰干衣服一樣,把它剁碎,然后沖進馬路旁的下水口。”

    他拍了拍手上沾到的植物粘液,抬眸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藍色光球

    “很有意思的比喻。”

    系統毫無感情地夸了一句,藍色光點也隨著有靈性地跳動了幾下。

    虞宴沒回應他,只是像對待以往的系統一樣,伸手想要撥開它的身體,可這回系統卻是沒有被撥動。

    “你是故意將任務搞砸的,虞宴。你是為了見到我,對嗎?”

    它機械的聲音平靜得毫無波瀾,仿佛在念誦一段已經有了結果的判決書

    “我該夸您一句聰明嗎?”

    虞宴被它的鄭重其事逗樂了。

    “你不必拿你應付愷撒·蒙戈爾的手段來搪塞我,我想,我們之間需要更加高效的溝通方式,虞宴。”

    監管系統對他的稱呼正式變成了名字,而不是那個可有可無的代號。

    “比如,從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開始,你有兩次提問的機會。”

    虞宴的腳步停了下來,他湊近那顆閃爍著光點的圓球,一切的鋪墊終于在對方走入圈套的此刻————圖窮匕見。

    “我想知道,我腦子里之前出現的‘以利亞’是他嗎?”

    “滴答——”

    那是水珠滴落在葉片之上的聲音,兩道聲音之間的間隔沒有超過三秒。

    “是。”

    系統給了肯定的答案。

    第112章 【愷撒視角偏多】寡瘋了吧??? 祝你……

    愷撒離開神殿后并未回到那個死氣沉沉的皇宮, 而是一路殺到了第一軍的指揮總部。

    那個屬于弗朗斯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而這間不小的辦公室里卻是擠滿了高矮胖瘦一堆軍雌。

    “殿下,想必您也接到了通知, 元帥先生他”

    “弗朗斯那里出了岔子, 對聯盟軍的影響不可小覷,我們第三軍前不久才接到了西邊那里的緊急通告, 那”

    “不如讓柯迪拉先生和殿下一起暫代事務吧,他是除了元帥之外經歷最豐富的軍雌。”

    “柯迪拉算個屁, 昆莫難道比不上他嗎!”

    亂七八糟的聲音混在一起, 像是菜市場門口為了幾片菜葉而喋喋不休的市井小民。

    愷撒翹著二郎腿,面無表情地看著這群軍雌為了利益急眼紅臉的樣子,一言不發。

    身旁的米歇爾面色并不好看, 他時不時用眼神暗示四平八穩坐在原位的雌蟲, 卻都拋給了瞎子看。

    正當米歇爾按耐不住想要出聲時,那堆頭顱密集的蟲堆里卻是猛地炸出了一聲慘叫。

    一只胡子花白的軍雌捂住自己正在嘩嘩流血的左腕痛哼著,正是他剛才叫喊的最歡, 此刻卻像是被用膠布纏住了嘴,一言不發地蹲在地上。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發角, 隨后他便隨著在場的身影一起,將目光投向了坐在高位上的雌蟲。

    “停什么, 繼續說啊。”

    木頭椅子傳來了“吱呀”的亂響,那是雌蟲在調整位置。

    他丟下這一句話后,卻是沒有一個蟲再吱聲。

    他們彼此之間眼神交換, 互相推諉,可是交換到最后,還是沒有選出一個能出聲的倒霉蛋。

    不過沉默沒有繼續下去,因為在下一刻, 又有一只軍雌發出了一聲慘叫。

    隨著尖叫聲蹦出,他周圍頓時形成了一片真空圈,只余他一個蟲捂著腿打擺子。

    “沒有想說的,就滾吧,還是說,要我給你們倒茶嗎?”

    愷撒的臉色陰了下去,他剛喊了一聲“米歇爾”的名字。

    原本還擠在室內的軍雌頓時集體打了個冷顫,開始爭先恐后地朝那處兩開的大門處擠,三下五除二,里面就散了個干凈。

    米歇爾看著這一幕,又掃了眼地下留下的一灘血跡,聰明地沒有出聲,只是垂頭將手里的文件遞了過去。

    “說說吧,弗朗斯那個倒霉鬼今天干什么了,還把自己搞進去了。”

    這句話代表了工作的開始。

    *

    雖然米歇爾對自己這位上司的脾氣有諸多的不滿,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對方在處理私事以外的任何事上都是一個合格的領導者。

    他將對方的最后一條命令發送出去,剛松一口氣,卻聽雌蟲開口。

    “這個月的舒緩劑耗損,和醫療艙使用情況的記錄呢?”

    米歇爾看著那排空空的數字,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這些秘密信息一般是由紙質資料保存的,而管理這項文件的軍雌他記得

    “負責這部分紙質文件的是莫克中士,他今天下午的休假才到期,殿下。”

    “休假,這種時候他休什么假?”

    米歇爾對愷撒這份毫無人情味的發言不知可否,他瞄了眼請假的理由,一板一眼地說道。

    “是孕期休假。殿下,他剛在三分鐘前回復了我的消息,現在已經在帶著文件往這里趕了。”

    不知是錯覺還是因為最近太忙了的緣故,米歇爾竟然覺得愷撒在聽到“孕期休假”時,表情似乎說不出的怪異。

    于是米歇爾又用余光瞥了對方一眼,這回卻是沒再發現有什么不同之處了。

    不過這也不重要,所幸殿下今天雖然心情不好,但是工作起來卻是難得的認真。

    眼下只要審查完相關記錄就沒什么問題了,至少這次意外帶來的沖擊能夠得到暫時的緩沖。

    至于其他的米歇爾嘆了口氣。

    文職軍雌和指揮總部的位置相隔并不遠,米歇爾說完那句話后的五分種,一個氣喘吁吁的軍雌就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愷撒下意識地抬眼望了過去,就看到了一只褐發軍雌走了進來。

    他身上依舊穿著軍裝,可腹部那塊怪異的隆起卻讓這身衣服看起來有些奇怪。

    愷撒控制不住地看了一眼雌蟲隆起的腹部,剛想說話,卻是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這只叫莫克的軍雌身上的雄蟲腺素味很沖,在看到米歇爾皺起眉之后,這只軍雌的面上也是不由有些尷尬。

    他將文件遞上去后就退到了一邊,試圖將自己的存在感縮到最小。

    軍雌身上和雄蟲幾乎糾纏在一起的味道只是讓愷撒多看了他幾眼,便打開文件看了起來,沒過多久他就皺起了眉頭。

    “上個月沒有突發的戰役,為什么醫療艙使用的數量會這么多。”

    莫克聞言連忙出聲解釋道。

    “是因為許多軍雌反映身上有出現身體不適的情況,經過程序檢查后屬實,醫療艙的使用申請便通過了。數量好像是多了些,可能和昆提斯的事有一定關聯,上將先生。”

    隨著他出聲,愷撒點點頭,便又將目光又投了過去。

    他的目光實在過于灼熱,看得時間也太久,久到米歇爾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這才輕聲咳了一下。

    處于視線焦點的莫克中士更是被看得雞皮疙瘩起了一層,他開始后悔出門前沒有抵制住雄主的誘惑,和對方在床上滾了幾次的事。

    他漸漸想起這位上將先生對大部分閣下的印象好像都不太好,而自己在這種場合頂著一身腺素味過來,和抱著個炸彈走進來幾乎沒什么區別。

    想到這,莫克的身子抖了幾抖,他剛想出聲道歉,就見原本坐在座位上的愷撒竟是起身朝他走了過來。

    莫克:!!!

    軍雌咽了口口水,聲音到了嘴邊,面前卻是出現了一疊文件。

    那是他剛帶來的報告。

    “知道了,你拿走吧。”

    愷撒淡聲將文件遞了過去,嘴里說著讓軍雌走的話,但腳步卻是沒動一步。

    直到對方戰戰兢兢的接過文件,也愣是沒動一下,眼神倒是正大光明地看向了雌蟲的肚子。

    莫克這回是真的感到毛骨悚然了,孕期的嗅覺格外的敏銳,他聞到了愷撒身上那股漸漸濃郁起來的腺素味,以及摻雜著的一點雄蟲腺素?

    等等雄蟲?

    正當他腦子里一陣驚雷劈過時,就聽這位站在自己面前愣了許久的上將開口問道。

    “現在不急著走嗎?”

    莫克“啊”了一聲,愷撒卻立刻接上了自己的話,將藏著的意圖暴露無遺。

    “你介意我看一下嗎?”

    愷撒單手插著腰,隨手指了指雌蟲鼓起的腹部。

    站在后面的米歇爾、站在前面的莫克:所以殿下您剛才那不算看嗎??

    莫克僵著臉笑了笑:“當然可以。”

    愷撒剛想蹲下去,卻又冷不丁想起虞宴曾經說過的話,于是他亡羊補牢似地補了一句“謝了”,但莫克似乎更害怕了。

    可眼下愷撒卻是沒想這么多,他蹲在軍雌的面前看著他凸起的肚子,饒有興趣地看了許久,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

    米歇爾實在不知道這回該不該阻止心血來潮的殿下,畢竟對方已經處理完了所有的工作,自己好像也沒有什么立場來說對方的私事。

    但這一幕,著實太他*的奇怪了!

    殿下他什么時候對雌蟲也這么感興趣了?前不久不是還說要和雄蟲約會嗎?

    可還沒等米歇爾從這種沖擊緩過來,緊接著就聽愷撒得寸進尺地問了一句。

    “我能碰碰嗎?我沒惡意,一下就好,我只是有點好奇。”

    愷撒盡力使得自己說話時顯得和藹可親一些,或許是他的眼神難得的真誠,竟是讓莫克點了點頭。

    得到允許的愷撒伸手碰了碰軍雌發漲的肚子,那里很硬,沒什么奇怪的。

    但里面卻是一顆蟲蛋,一顆因為交.尾而在孕囊中發育生成的蟲蛋。

    是一只同時具有雄蟲和雌蟲基因的生物此時正在這只軍雌的肚子里生存著。

    愷撒撐著臉,用手輕輕戳了戳,那片堅硬的皮膚卻是猛地動了動,讓他條件反射地收回了手,連忙朝后退了幾步,撇清關系似的。

    莫克有些尷尬,這是他的第三只蟲崽。

    這種肚皮里偶爾傳來的動靜,已經讓這只雌蟲習以為常,于是他朝著毫無經驗的愷撒說。

    “不用擔心,上將先生,這是正常的,您之后也會”

    說到這,莫克閉上了嘴,他尬笑著不知道說什么,愷撒卻是站起來點了點頭。

    “我記住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軍雌懷揣著滿腦子的恍惚走出了辦公室,只留下愷撒一個蟲站在原位。

    他不動神色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一馬平川,除卻結實緊致的肌肉線條之外,就只有那片顏色越發偏紅的契印。

    沒有蟲蛋。

    他的孕囊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

    這個認知讓愷撒皺起了眉頭,他開始認真思考下次交.尾時,哄騙雄蟲灌進去的可能性。

    或者他是不是應該多和莫克這種雌蟲交流一下?

    而就當愷撒要收回手的時候,那片許久沒有動靜的契印卻又突然發起了燙,驟然飆升的溫度幾乎要將他的皮膚燙出個洞。

    他踉蹌了幾步有些不穩,眼前的景象出現了片刻的重影。

    今日積攢下的負面情緒伴隨著契印的異常,頓時井噴似地從心底竄了出來。

    雌蟲平靜的雙眸霎時變成了麥尖似的細瞳孔,一下下地顫抖著。

    米歇爾看出了情況有些不對勁,剛上前喊了一聲“殿下”,就被愷撒突如其來的一個鞭腿摜在了墻上

    墻面上的畫像被米歇爾倒飛出去的身形撞了個四分五裂,他下意識抬起的那只手臂骨頭盡碎,反沖力一路蔓延至全身,讓米歇爾一口血就吐了出來,里面甚至還含了些臟器碎片。

    這是對方毫不收力的一腳,伴隨著空氣中濃郁又具有威懾力的雌蟲腺素味,讓米歇爾幾乎不能呼吸。

    “艸”

    向來文明的研究員在此刻也是不受控制地爆了句粗口,他的嗅覺處理器分辨中空氣中的濃度,當下就判斷出了這是對方的精神暴.亂期來了。

    *的,他今天就不應該出門,倒霉透了。

    米歇爾抹了把嘴邊的血,顫著手給還在值班的里德打去了通訊。

    “喂,這里是里德·蘇”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想辦法去神殿把殿下的那位閣下扛出來,現在!”

    另一頭接起通訊的里德,皺眉看了眼來電的名字,剛想一言不發地掛電話,就聽米歇爾那里又吼了一句。

    “里德,你他*的敢掛,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快點去,殿下他精神暴.亂期到了!”

    那頭一僵,遂后才愣愣地接了句。

    “殿下最近的精神狀態不是很穩定嗎,怎么會現在”

    “誰知道!”

    米歇爾堪堪躲過愷撒扔過來的一發精神力攻擊,不動神色地鎖了門防止他出去,這才朝著電話那吼道。

    “快點去!不然我真要死了!”

    偏偏那個天殺的呆子還一板一眼地和他討論著這次事件的成因,并試圖勸他冷靜下來。

    “我們要排除藥物因素,如果是藥物的話,找閣下才是不恰當的選擇,你要堅強一點,米歇爾。”

    神他*的堅強?

    米歇爾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回道。

    “我百分百確定不是!”

    “那是什”

    米歇爾終于憋不出罵出了聲。

    “他就摸了下其他蟲的肚子,誰知道他怎么瘋的,可能寡瘋了吧!”

    米歇爾的聲音極大,但愷撒聽到這句話似乎揍他揍得更狠了。

    *

    另一邊。

    系統的聲音依舊毫無欺負的陳述著這個聽起來荒誕,又瘆人至極的故事,那道毫無起伏的機械音伴隨著虞宴一路向前。

    從始至終,虞宴沒有說一句話,都只是作為一個安靜的聆聽者。

    “你似乎并不感到意外,虞宴。”

    講完故事的“系統”突然停了下來,它的停頓持續了兩秒,才問出了這句話。

    因為巢穴內越來越濕熱的環境,虞宴的衣服都已經緊緊貼在了身上。

    被系統修復完全的身子配合著此刻過于炎熱的環境,他的臉色開始趨向一種健康的紅色。

    在瑩瑩藍光中,稱得那雙泛著郁氣的眼里像是含了一汪水,美得驚人。

    “你都能把我從一個世界拉到另一個世界,現在再說些什么神鬼之類的事,實在算不上什么稀奇吧。”

    他擦了把從額角滑下的汗珠,脖頸后的熱度卻越發的不正常。

    系統哼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虞宴看著前面近在咫尺的亮光,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

    “怎么不走了,前面就有你想知道的答案了,不進去嗎?‘安謝爾’恢復的時間會比你想的還要快,你要再找到這種機會可不容易,虞宴。”

    系統冷靜又極具誘惑地說道。

    立在原地的青年卻沒有吱聲,他鬼使神差地摸上了后頸處的那片契印,又緩緩移到了別處

    他的手指在那里僵了半晌,腦海中卻是電光火石地滑過一個念頭。

    愷撒出事了。

    系統飄在高空中看著人頭也不回地掉頭就走,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繼續補刀到。

    “真的不看看,你這趟進去,說不準我們之間的交易都不用拖到其他時候。”

    “虞宴,這不是一個聰明的選擇,但你是聰明人,你應該知道怎么做。”

    虞宴笑了一聲,他仰頭看向了那個高高在上的藍點,出聲反問道。

    “你覺得你聰明嗎?”

    系統不出聲了,它下意識地覺得這不是什么好話,于是聰明地選擇了不回應,可虞宴好似并不打算就讓它這么輕而易舉地逃過去。

    “作為全知全能的存在,你足夠聰明,但你又什么會輸掉了自己的神位?”

    系統:

    這條甬道很長,虞宴走了很久才從里面走了出來,而脖頸那塊與眾不同的溫度也在此時真正證實了他的猜想。

    接受到信號的通訊器響了起來,在他掛斷里德通訊的時刻,沉默了許久的系統又再次冷笑出聲。

    “交易是存在風險的,虞宴,你應該清楚一點,我和你從始至終都是合作伙伴,你真正的敵人可不是我,那么”

    “祝你好運,聰明人。”

    第113章 干干凈 他突然很想

    蘇斯·布朗煩躁地坐在床邊, 他第三次看向了那個安靜許久的通訊器,梅菲斯依舊沒有回他的消息。

    除了最早回復他的那段話之外,消息界面上空空如也, 絲毫不像對方往日的殷勤體貼。

    落差巨大的雄蟲罵了一聲, 隨手就將通訊器砸在了地上,光著腳走出臥室。

    門外的神官依舊像狗一樣守在門外, 見他出來俯了俯身,便繼續裝著木頭。

    蘇斯瞥了他一眼, 怒氣沖沖地走到了落地窗旁, 就當他抓起桌上的糕點要往嘴里塞的時候,動作卻是微微一滯。

    因為他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個據說在地下城生活過一段時間的以利亞,那個總是在他們口中被當做茶余談資的以利亞, 居然就這么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了空無一人的花園里。

    對方身后跟著一個神官, 他和以利亞的距離精妙的控制在三步之內。

    這是一個既適合保護對方,又防止引起雄蟲不適的距離。

    因為那個空氣過濾器故障的原因,原本總是充滿笑鬧聲的神殿, 今天格外的安靜,這就顯得窗外出現的那道身影異常的亮眼。

    蘇斯不自覺地放下了手里的東西, 三步并做兩步就走到了落地窗邊。

    他的眼神像是一架不甚靈活的監控儀,一板一眼地看著那道匆匆的身影。

    他看著以利亞快步經過僵立在兩旁的白袍神官, 雄蟲沒有給他們留下一絲多余的視線,仿佛旁邊立著家伙與花草并無區別。

    可是在他走過的一瞬間,原本垂下頭的神官才微微抬起了頭, 恭敬又順從地跟在了對方的身后。

    蘇斯眨了眨眼,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他居然在對方身后看到了兩位九翅官的身影,甚至還有那個對自己都不假辭色的巴布爾神官。

    他隔著冰冷的玻璃窗,看著這只被他們孤立, 排擠在外的雄蟲。

    看著他自由地穿梭在他們曾經嬉戲的花園里,看著兩位九翅官如同侍從一樣低眉順眼地跟在他身后,為他用精神力除去擋路的花草,直到這他們逐漸遠去。

    那個總是將自己鎖在宮殿立的雄蟲,此刻竟荒謬地成為了唯一一個自由的存在。

    懸殊的落差讓蘇斯將腰間的衣服都捏起了皺,他的胸膛起伏著,紅著眼睛朝著身后的神官質問道。

    “你不是說空氣過濾器壞了嗎?瑪魯克!那外面的以利亞是怎么回事?憑什么他就出去了?你怎么趕騙我,瑪魯克!”

    雄蟲像是一只發瘋的小牛犢,蠻橫地撞開了擋在門前的神官跑出了門。

    可他剛跑出殿門沒走幾步,腳步卻漸漸停了下來。

    廊道上站著許多的神官,他見過的,或者是他從未施舍過眼神的神官。

    他們都站在這條幽長的廊道上,在他推開門的那一刻,整齊劃一朝他望了過來。

    “抱歉閣下,今日室外的空氣過濾裝置出現了問題,為了您”

    “抱歉閣下,今日室外的空氣過濾裝置出現了問題,為了您”

    這一句話經由不同的舌頭,在同一時間被說了出來。

    那道開門聲像是觸發了機關的按鈕,激活了一眾宛如機器人的神官。

    蘇斯怔怔地后退了幾步,猛地轉身關上了門,顫著手扣上鎖。

    他方才撞得很用力,他的神官一頭撞到了門旁的舊式立鐘,腦袋上正在嘩嘩地流血。

    蘇斯見他的嘴巴囁嚅著,像是要說話,當下就尖叫著踹了他一腳,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狼狽地溜回了臥室。

    他磕磕絆絆地跑到那個被他一氣之下砸在墻上的通訊器旁,點開碎了的界面,給梅菲斯又連珠炮似地發去了質問的消息。

    可對方依舊沒有理他,雄蟲氣急敗壞地將通訊器扔在地上連踩了幾腳,怒罵道。

    “神經病,都是神經病!我一定要告訴安謝爾!該死的!”

    見那臺通訊器碎了個徹底,他才緩下了心口的氣,逃也似地鉆回了被窩里。

    但這回卻是沒有蟲再來打擾他,他安安心心地睡著了。

    而另一邊,安謝爾的書房門口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撲騰了幾下,他在節肢和人體的狀態下反復切換,似是想要揪住門口的毯子。

    但最后抽搐著顫了幾下,還是脫力地沒了動靜。

    枯瘦蒼白的手一點點被紅色的肉團覆蓋,慢慢將他拉了回去。

    掉落在地面上的無主戒指轉了幾圈,安靜地躺回了紅絨地毯上,那是一只紫羅蘭寶石戒指。

    也是如今神殿的九翅官————梅菲斯·凱克的戒指。

    *

    虞晏離開神殿的過程還算輕松,有了兩位九翅官的幫助,介質層的通道很快就打開了。

    幾乎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他就通過合理的程序,正大光明地離開了神殿。

    所以當里德收到消息去接對方的全程都是懵逼的,直到他將飛艇停在西門的時候,腦子里還回旋著一個問題。

    神殿現在的外出流程這么簡單了嗎?

    可虞晏沒給他多少思考的時間,三兩句問清情況之后,就蹙起了眉。

    “精神暴.亂期?我記得他最近的精神狀態沒有什么異常。”

    面對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只雄蟲,向來就不善言辭的里德似乎更加笨拙了。

    他每每看到那張臉,就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自己往日那副冷冰冰的態度。

    而一想到這,里德的頭就更矮了幾分。

    以至于他默不作聲地跟在虞晏身后,遠遠望過去就像一只鴕鳥。

    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只曾經和自己也算得上“朝夕相對” 的閣下,但眼下也確實算不上道歉的合適時候。

    畢竟他和米歇爾的關系不錯,也了解這位與軍雌相比弱不禁風的同僚。

    里德還暫時不想出席對方的葬禮,而被精神暴.亂期的上司弄死這個死法,也確實太冤枉了些。

    于是,面對雄蟲的提問,里德選擇了最為高效,簡潔的方法,也就是米歇爾告訴過他的那個說法。

    “在進入精神暴.亂期之前,殿下摸過一位孕雌的肚子。”

    虞晏的腳步頓了一下,他處理了半天這個詞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了。

    所以,里德的意思是愷撒摸了一下人家的肚子,然后精神就出問題了???

    里德將雄蟲一頓的動作盡收眼底,然后老毛病就犯了。

    他一邊領著對方快步朝指揮室趕,一邊為自己不著調的殿下作著保。

    “閣下,請您放心,殿下的性取向絕對”

    里德說到這,又不由想起了愷撒屢屢對雄蟲出言不遜的樣子。

    可說他喜歡雌蟲里德都為那群被愷撒揍過的軍雌喊冤。

    于是他畫風一轉眼,保守道。

    “殿下是一個品行端正,踏實能干的好蟲。”

    “中尉先生。”

    虞晏這一道淡聲的呼喚,讓里德差點下意識給他立正行個軍禮。

    下一秒,就聽對方看了他一眼,面色不是很好看。

    “您可以快點帶路嗎?”

    “抱歉!閣下!”

    *

    在虞晏強行打斷這位軍雌的施法后,兩者沒花幾分鐘就站在了通往頂樓的電梯里。

    聯盟軍部大樓通體是銀黑色的建筑,和虞晏待過的那架機甲內部看不出什么差別,都透著一股冷漠肅殺的意味。

    隨著透明的電梯一層層爬升,虞晏能看到樓層里來回穿梭的軍雌。

    他們似乎都格外的忙碌,但這種人頭密集的情況隨著越來越接近頂層,人煙卻越發的稀少,似是出于什么原因,被特意疏散了一般。

    直到電梯內響起一聲“叮”的通知聲,隨著梯門慢慢打開的同時,一道渾身沾著血的身影“砰”的一下撞上了旁邊立著的琉璃擺設。

    米歇爾的身子滑了下來,那個擺設也隨之碎了個稀巴爛。

    里德下意識地想要擋在虞晏的身前,卻突然被護在身后的那道影子朝旁邊拉了一下,恰好躲過了向這邊射過來的一道精神力刃片。

    那攻速太猛,幾乎是直接對準里德射過來的。

    如果不是虞晏拉他的那一下,估計他現在脖子已經開了花。

    一道身影搖搖晃晃地從不遠處的墻邊緩緩走了出來,腳下還有一扇凹下去的合金門。

    虞晏望過去的瞬間,恰好對上了愷撒冰冷肅殺的眸子。

    他的瞳孔已經完全成了一條細線,紅寶石般的顏色一點點爬出瞳仁,漸漸向著眼白處蔓延。

    雌蟲手上還站著血,他似乎對手上多出來的那點臟東西極其的討厭。

    他用手在身上到處亂蹭,蹭不掉就用舌頭一寸寸舔,像是要用盡極大力氣讓自己變得干凈些。

    這像是只有在清醒狀態下才能做出來的行為,但是虞晏知道,愷撒不是。

    哪怕他站的位置和愷撒隔著一段距離,他都聞到了對方身上那燥.動又攻擊性十足的腺素味。

    那股味道如同一叢熊熊燃燒的火苗,比虞晏之前聞到的每一次都來得激烈,激烈到已經占據了這層樓的每一寸空間。

    里德自然也問到了這股極具攻擊性的味道,他蹙起眉看了眼剛站起來的米歇爾一眼,不贊同地說道。

    “米歇爾,我并不覺得這種情況適合去尋求閣下的幫助,閣下出事的后果不是你和我能夠承擔的。”

    米歇爾朝地上吐了口血沫,他擦了把嘴角留下的印子,啞聲說。

    “情況不太對,和我預想的不一樣,殿下這個樣子不對勁,和以往的每次暴.亂期都不太一樣。”

    暴.亂期雌蟲的攻擊性極強,會無差別攻擊除了配偶之外的任何蟲,幾乎是一個行走的破壞儀。

    米歇爾見過愷撒暴.亂期時的樣子,但從來沒見過他想今天這樣。

    一絲理智都沒有,像是個一心要將所有活物都弄死的瘋子。

    這完全就不是簡簡單單的暴.亂期,他開始懷疑這位臨危受命的殿下是不是被算計了,這才表現的如此古怪,但眼下

    “我戰斗力不行,你先撐一會,我帶著閣下先離開去找第一小隊的軍雌,讓他們帶麻”

    “麻醉劑”這三個字還沒出口,他就感覺到后背一涼,雌蟲如同鬼魅一般,不知什么時候飄在了他的背后。

    一陣涼風吹過,對方那只已經蟲化了的左臂已經毫不留情地揮了下來,目標正是米歇爾情急之下抓住虞晏的那只手。

    他的出現太過突然,讓里德和米歇爾都是一愣。

    就當米歇爾一咬牙,準備將這位因為他的判斷失誤而卷進麻煩的閣下推入電梯時。

    對方卻是突然反手,將手自己攔在了他的上面。

    眼看著那只修長好看的手就要被愷撒砍斷時,米歇爾的瞳孔驟縮。

    正當他要動手的時候,那只方才還勢不可擋的刃片卻如同遇上結界一般,一寸不差地停在了手背的正上方。

    “你們先出去吧,兩位先生。”

    虞晏松開了米歇爾的手,淡聲說道。

    “不行,閣下,現在這種情況”

    里德剛上前幾步,愷撒就猛地抬眼朝他看了過來,而里德的臉頰霎時之間就多出了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血啪嗒啪嗒地就滴了下來。

    “愷撒。”

    虞晏撫上了那張青筋迭起的臉,皮膚下幾欲爆開的血管,讓雌蟲這張好看的臉顯得猙獰又丑陋。

    愷撒下意識地想要咬,卻被虞晏扣住了下頜,他掙扎了幾下,可在聽到那聲呼喚之后又不再動了。

    雌蟲的目光沿著空氣黏膩地爬了過來,落在了虞晏的臉上,摸上他的眼睛一路向下,略過鼻梁,墜向那張顏色好看的唇。

    愷撒的呼吸雖然依舊急促,但卻不再動了,在里德和米歇爾兩者震驚的目光中,雌蟲伸出了那截細長軟膩的舌頭,曖昧又s.欲十足地舔舐著虞晏的掌心。

    他化作蟲肢的手一點點變回了原樣,尖銳的指甲被雌蟲緩緩收起,環上了虞晏的腕骨,一路向里摩挲著。

    “先生,你們現在能做的應該是處理好后續的工作,將他需要完成的文件打送到我的通訊器里,同時想好應付其他軍雌的借口。”

    虞晏面無表情地接受著手心內傳來的黏膩濕滑的觸感,一邊冷靜地和兩只雌蟲詢問著接下來的事。

    “他需要在什么時候恢復正常。”

    米歇爾抿了抿唇,妥協道。

    “越快越好,最多三天,時間再多我找不到借口。抱歉,閣下”

    虞晏沒說什么,只是抬眼掃視了一圈這層空間。

    這是一個大廳的位置,而延伸向里的廊道,看起來還有一些其他空間

    “有休息室嗎?”

    “第三間,里面有相應的用具。”

    米歇爾冷靜地答道。

    虞晏點點頭,他盯著愷撒那副越發黏膩的眼神,捉住了對方不停作亂的舌頭,朝著身后人說道。

    “走吧,有事我會聯系你們。”

    里德和米歇爾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最后一起站直身子,朝他微微鞠躬。

    可正當他們打算緩步離開這片領地的時候,原本注意力全在虞晏身上的愷撒,頭卻是詭異地朝他們扭了過來。

    大廳內響起的破空聲沒給兩者反應的時間,就急速朝他們的喉骨處射了過來。

    里德下意識將米歇爾擋在了身后,打算用背去扛。

    但那道近在咫尺的精神力卻“啪”的一聲被憑空捏碎,而與此同時響起的是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瞬間,米歇爾瞪大了眼睛。

    他看著自家那個惡劣傲慢的殿下,突然單膝跪了下來,仿佛有什么力道將他強行按到了地下,鉗制住了他的活動。

    站在他面前的雄蟲緩緩蹲下身子擋住了他,而接下來發生了什么,米歇爾就再也看不到了。

    *

    虞晏的手指穿過愷撒脖上那圈精神力抑制器,左右翻看著這個機器的情況。

    他過于冰冷的指尖讓跪在地上的雌蟲打了個哆嗦,脖頸處的動脈卻是跳得厲害。

    在其他多余的影子消失之后,愷撒似乎平靜了不少。

    他任由虞晏的手搭在他的命門上,甚至討好地用臉去蹭了蹭手腕。

    愷撒變得很乖,只不過虞晏時不時就要分出一點精神,防止對方再次舔上自己的手,干擾他的行動。

    直到虞晏檢查完那個奇怪的儀器之后,雌蟲幾乎靜止的身體踩動了動。

    虞晏看著他,剛想說什么,卻見雌蟲朝他緩緩抬起了兩只手。

    那是一個很奇怪的動作,像是小孩在朝大人要糖果,又像是在向父母展示什么東西。

    看著對面的雄蟲沒有反應,愷撒就晃了晃手。

    他仰起頭,露出了那雙蛇一般的眸子,咬著舌頭磕磕巴巴地說道。

    “干干凈。”

    他舔了舔自己唇間被咬出的疤,膝行著一點點一點點試探地朝虞晏靠近,像是只偷偷摸摸捕獵的蛇。

    “可以舔嗎?”

    虞晏單膝蹲在原地,望著雌蟲在沒等到答案的時候,輕輕探向了他的唇角,翹開了唇縫。

    *

    他看著愷撒不老實的手,那里米歇爾的血漬已經被清理的很干凈了,虞晏突然想起了自己還在皇宮的時候。

    語言已經忘了那時候的愷撒是因為什么,又鬧了脾氣,畢竟這只雌蟲總是又各種各樣鬧脾氣的借口。

    對方糊了一手的血剛從訓練室回來,甩的時候甩到了虞晏的臉上。

    他當時面無表情地擦掉了自己臉上的血,卻在晚上雌蟲的舒緩劑多加了一把鹽。

    可遲鈍的愷撒那次卻是出乎意料敏銳,他盯著虞晏的臉瞅了半天,才笑著冒了一句。

    “你潔癖啊?這么龜毛?”

    虞晏只是笑著,沒有說話,愷撒沒找到茬,看了他許久,才拿著文件擋住了臉,嘟囔了一句“事多”。

    只不過在那之后,只要在皇宮,虞晏就再沒見過愷撒帶著一身血回來。

    至少是在他面前。

    *

    遲鈍這種東西似乎會轉移,但虞晏沒想到這個詞會從愷撒身上轉到他身上。

    但怎么說呢

    他這種時候突然有些明白,為什么戀人之間如此執著于親吻、擁抱、做*了。

    因為在愷撒將手伸給他看的時候,他突然很想和對方做*。

    第114章 難受,我可難受了。 生物常識問題……

    弗朗斯因為雄主身體不好的原因, 即使再忙,也不會在辦公室里休息乃至過夜。

    頂天了在椅子上閉目睡上一刻,便已經是極限。

    故而那間休息室幾乎成了愷撒一個蟲的專屬空間, 尤其這位殿下還極其討厭在皇宮里待著。

    因此這間冰冷、寬敞的休息室一眼望去, 就處處布滿了愷撒喜歡的裝修風格。

    從那扇可以縱觀全局的巨大落地窗,到天花板鋪滿的水銀色鏡面, 再到中心那張不怎么被使用,卻依舊被下屬布置得寬敞松軟的吊頂大床。

    除此之外, 各種稀奇古怪的獸頭被鑲嵌在墻面上。

    雌蟲獨特的審美怪癖讓它們統一面向了中心的那張大床, 這幅景象放在以往的任何時候都會顯得陰森詭異。

    但偏偏此時此刻,在那些魚眼般的無機質瞳孔注視著,伴隨著吊床四周“鈴鈴”作響的鎖鏈, 又多出了幾分被他者注視著的奇特荒謬的錯覺。

    往日里總是表情散漫的雌蟲, 如今瞳孔表層卻是蒙上了一層霧。

    那點霧色將他眼底的瘋狂蓋得若隱若現,他的皮膚燒得驚人,像是一只在鍋上被煮熟的蝦, 整個蟲從頭到腳都透著一種過分的紅暈。

    大腦的興奮不停刺激著他口腔內涎液的分泌,它們漸漸多到雌蟲無法牙齒封住, 以至于這些涎水最后只能伴著一聲吸氣,緩緩從他微張的唇縫里流了下去, 一路浸在破破爛爛的衣領上。

    一只纖長的手指攪弄著雌蟲的舌頭,防止他再次因為失控而將自己咬傷。

    但與此同時,這只手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那些黏膩的東西, 襯得那只手指都透著好看的水色。

    “嘖。”

    這聲略帶不滿的輕嘖,讓背對著虞晏,以膝跪立在軟榻上的雌蟲微微一抖,下一秒他的口腔內便傳來了一抹熟悉又濃郁的腺素味。

    “殿下自己咬的, 那就處理干凈。”

    愷撒感到身后那人正不緊不慢地將被犬齒磕出的血,耐心地抹在自己的舌面上,像是在涂抹一片沾滿黃油的面包,仿佛絲毫不知道這種強烈的刺激會給他帶來什么。

    那種濃郁的味道讓雌蟲的腹部抽搐了一下,差點一個不穩就要向前撲去,卻又及時被一只手揪住后腰處的衣服撈了起來,重新擺回了原位。

    滿腦子漿糊的雌蟲不僅將自己身上的皮質作戰服折騰的稀稀拉拉,此外,那只扶在他腰間,屬于虞晏的手上也有些亮眼又通紅的痕跡。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牙齒咬出來的,即使收力及時,但還是蹭出了血。

    愷撒身上唯一算得上完整的只有那條被肌肉繃得發直的褲子。

    當然,眼下那條褲子的拉鏈也被硌得“嚓嚓”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隨著弧度而被頂開。

    “難難受”

    雌蟲在腦子里找了半天詞,才堪堪找出了一句話,勉勉強強算是向雄蟲服了軟,試圖逃避這陣堪稱煎熬的折磨。

    “殿下難受什么,您剛才不是咬得很開心嗎?我脖子上的肉都快被您啃下來一塊。”

    虞晏語氣溫柔地調侃了他一句,動作卻是不停,明知故問地折磨著從戰服破裂處探頭的突觸。

    果不其然,愷撒再次開口時,聲音更啞得不成調了些。

    “別玩了虞”

    他口齒含糊到甚至念不請自己的名字,虞晏耐心地用精神力梳理著愷撒錯雜的意識海,一邊學著他的樣子輕輕吻著雌蟲的耳尖,側頸與臉頰。

    “殿下說什么?抱歉,我聽不清。”

    這句道歉折騰的愷撒幾乎要發瘋,他的喉頭干得厲害,偏偏虞晏還是不厭其煩地在問著他問題。

    如果自己不回答,那讓他勉強放松下來的手就會突然停下來,禮貌地等待著他的答復。

    “你想和其他蟲動手嗎?”

    “不”

    “你想和我動手嗎?”

    “不”

    “你還想用頭撞墻嗎?”

    “不不想”

    回答到第三個問題的時候,愷撒已經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牙,但這次卻稍顯好轉,他只是輕輕咬著唇間的那只手,試探般一點一點地摩挲。

    在確定對方不會再做出自殘的事后,虞晏輕輕抽出了自己的手指,脫離的瞬間,雌蟲下頜處就多出了幾條又長又細的絲線。

    他獎賞性地用吻安撫著對方的情緒,扣住對方后腰衣服的手卻是緩緩下移。

    “最后兩個問題,殿下你現在是醒著的嗎?”

    虞晏蒙住了他的眼睛,那雙發著顫的睫毛一下下刮蹭著他的手心,很癢。

    “還有,你想讓我幫你嗎?”

    可虞晏這次卻沒有從愷撒口中得到答案,因為對方已經說不清話了,只是牙齒打顫地重復著那句話。

    “我愛你虞晏”

    虞晏輕笑了一聲,探身翹開他的唇的瞬間,兩只手指按下了他褪到半截的作戰褲邊緣。

    隨著指節的探索,雌蟲被壓抑了許久的尾翅抖擻著環向了虞晏的腰,與那條剛從自己脖頸處褪下的尾鉤纏繞在了一起。

    黑色的尾鉤像是條冰冷的鎖鏈,如同它的主人一般惡劣地往深處摩挲,無賴地纏上尾翅的根部。

    繞著那里不輕不重地絞,宛如一條纏著沙鼠的毒蛇,最終將從獵物身上擠出了腥香的血.液。

    愷撒始終背對著對方,這是一個十分適合身后那人控制與觀察他情況的姿勢。

    雌蟲的呼吸隨著虞晏的動作而越發沉重,他的膝蓋不自覺地摩擦著棉質的被料,卻很少用聲音表達自己的狀況。

    他像是又變成了在前線時的樣子,無論痛還是不痛,都擺著一張臉不出聲,直到雄蟲突然按住了他猛然繃出弧度的腹部。

    那種每條神經都像是在被一雙大手拂過的麻軟感,讓向來充滿警惕的雌蟲無比輕易地就朝后跌坐了下去。

    愷撒仰直了脖子,而在他張開嘴的時間,他喉結處的皮膚被輕輕銜了起來。

    *

    掛在墻壁上的異獸頭顱無波無瀾地看著這一幕,這間房間很大,但除卻墻上的那些獸頭之外又幾乎沒有什么別的裝飾品,整座屋子都空空蕩蕩的,沒什么生氣。

    所以,鐵鏈劇烈作響的聲音在這所空落落的房間就顯得格外的明顯。

    窗外的夕陽已經漸漸落了下去,打進室內的月光經天花板的鏡面一照,就顯得屋子格外地亮了起來,將里面那道繞在一起的影子也照得通明。

    異獸玻璃珠似的眼睛反射著它們所看到的一切,忽上忽下的景色變換讓異獸無機質的眼球都顯得繽紛活躍了起來。

    愷撒是半途徹底醒過來的。

    說實話,虞晏在思考要不要直接把他弄昏過去算了。

    而這個想法隨著對方越發放肆地動作,虞晏就越來越想把它付諸實踐了。

    他被雌蟲推著躺在柔軟的床墊上,目光從鏡子天花板,一點點移到跨在上方的愷撒的臉上。

    那里還沾著汗,臉上的紅色還沒完全褪下,但雌蟲的眼神卻清明得很。

    “愷撒,你還難受嗎?”

    虞晏垂眸用手揩去滴到自己腹部的汗珠,似笑非笑地問道。

    “難受啊我可難受了。”

    愷撒頓了頓,他的嗓子壞了,沙沙得像是在草籽地上滾了幾圈。

    但聞言只是愣了一秒,便笑著毫不心虛地應著虞晏。

    眼見著對方要起來,他順手將自己被汗打濕的頭發叼在了嘴里,亮著眼睛,含含糊糊地說道。

    “別動啊,閣下我難受可難受了。”

    可還沒等他的眼神重新恢復那片瑩潤的顏色,身子卻突然一僵。

    那是幾段冰冰涼涼的薄絲,如同蠶絲一般束上了他的手,也束上了

    愷撒的臉一陣紅一陣青,像是個被打翻的調色盤。

    “我說了,太多不好,愷撒,你要實在想玩 ”

    虞晏輕描淡寫地將還要將自己當餡包的尾翅打在了一邊,笑著看向了愷撒,鼓勵道。

    “就這樣吧你可以繼續了。”

    愷撒被憋在那,偏偏手能摸到的地方已經都沾上了水,本能不想讓他說出拒絕的話。

    他雙手被捆起來了,扯了半天也扯不動,虞晏不知道從哪搞出來的絲線,竟是見鬼了的耐扯。

    雌蟲低頭向下看了眼,偏巧抬頭時對上了虞晏含著笑的眼睛。

    他覺得自己在被挑釁,索性一咬牙,咧開嘴竟是笑了起來。

    “行啊閣下,您開心就行,反正又不是沒玩過,行怎么不行”

    愷撒似是被戳得急了,一連說了四個“行”,說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所以虞晏覺得,他不如把愷撒弄昏過去來得劃算。

    畢竟如果只有他醒著,事情不用搞得這么麻煩。

    比如,愷撒腦抽地選擇了一個讓自己,讓虞晏都絕不好受的方式。

    虞晏甚至懷疑,精神暴.亂期是不是讓這只雌蟲的腦子里的水更多了些。

    “你不起來?”

    虞晏想托住他。

    “能進為什么不進?試試看,我讓閣下s”

    雌蟲卻流著冷汗,笑著反問他。

    虞晏:

    他扶著床邊想要起來,愷撒就用手按住了他,而下一秒雌蟲的決定就帶得虞晏和自己都同時皺了眉。

    這一刻,虞晏被蟲族重新建構的生物學常識,第一次在現實中被刷新了

    即使他知道愷撒是一個雌蟲,即使他知道哪怕這些軍雌能力再怎么強悍。

    但他們依舊承擔著生育、繁衍的職能。

    他以一種極為特別的方式切身實地的明白了這一點。

    “爽嗎?閣下。”

    愷撒的臉色有些白,但卻還是像流氓一樣,笑著朝虞晏吹了個口哨。

    他見虞晏只是瞧著他不出聲,便艱難地挪著朝他靠近,咬住他的耳朵說了句什么。

    下一秒,虞晏的神色變得十分的古怪,甚至還帶了幾分陰冷的怪異感。

    還沒待雌蟲再去逗他,剛抬起身不久的愷撒卻是被一只手猛地按了下去。

    還在下一層辦公室的工作的軍雌突然奇怪地抬頭,他掃視了一圈辦公室,旁邊的軍雌見狀就問了他一聲。

    “怎么了?”

    “你沒聽見什么奇怪的聲音嗎?”

    軍雌聞言也看了眼四周,古怪道。

    “什么聲音,你聽錯了吧,這可是軍部大樓,隔音墻材質是今年研究所剛上市不久的。”

    那只被反駁了的軍雌卻搖搖頭,奇怪地說道。

    “不,我絕對聽到了,像是柯爾拉獸的聲音,就那種又尖又細的響動。”

    看著他的軍雌愣了愣,過了半晌卻突然很怪模怪樣地對他笑了一聲,拉長了調說。

    “嗷————柯爾拉獸啊,喂,比克,你是想雄蟲了吧,要我給你發幾個”

    被叫比克的軍雌頓時變了臉色,朝著還要調侃他的軍雌就扔過去了一把文件。

    那軍雌接了文件倒也不生氣,哄了幾句。

    “行了行了,不開你玩笑了,上面是指揮室,上將在的地方,哪來的異獸,你絕對聽錯了。他現在應該是在開會吧,那聲音說不定是墻體里的水管老化了?”

    比克“嗯”了一聲,他看了眼電腦里的工作,也沒再糾結這個事。

    *

    愷撒能恢復正常說到底還是好事,但讓虞晏沒想到的是,對方在結束后的十分鐘,又再次原形畢露了。

    而這一次,似乎比上一次暴.亂期來得還要兇猛。

    這種反反復復的狀況眼見就要突破兩天的大限,不止是愷撒這里等不下去,神殿那里也沒辦法繼續糊弄。

    時刻不停的精神控制加上體力消耗讓虞晏有些吃不消,加上安謝爾那個不定時炸彈還在神殿里待著

    無奈之下,他只能先帶著愷撒先行返回了神殿。

    第115章 你說你戳著 我又不是金剛。

    “滴——”

    神殿特供的營養艙隨著一聲“滴”鳴, 紅色的指示燈緩緩變綠,艙體內的溶液緩緩褪去,露出了那道浸泡在里面的身影

    虞宴睜開了眼, 他透過貼在臉上的濕發間隙, 眨了眨黏在一起的睫毛,第一眼就看到了愷撒的那張臉。

    雌蟲正將自己的臉貼在冰涼的營養艙隔離窗上, 他的眼睛還未從豎瞳狀態完全緩過來。

    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艙里的人看,像是只觀察著獵物的捕食者, 不知盯了多久。

    虞宴看了眼他被絲線捆在下方的手, 又瞥了眼他臉上被細線割出的紅色印子,就知道愷撒八成是用了大力氣咬斷了封住他嘴的織絲。

    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沒有弄壞手上扣著的這圈東西, 也沒有破壞自己暫時躺下來修復精神力的營養艙。

    這幾日吃飽喝足的雌蟲就這么默默地趴在營養艙上看他, 但從反應來看,即使是在精神暴.亂期的情況下,他也較前幾日的狀況好了不少。

    果然, 自己把對方帶回來的這個決定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用。

    想到這,虞宴敲了敲隔在兩者之間的那面玻璃“墻”, 想要驅趕雌蟲離開。

    可是他敲了幾下,愷撒卻是一點也不為所動。

    敲到最后, 這只現在腦子不正常的雌蟲,甚至還在他手指敲擊的地方舔了一下。

    虞晏默不作聲地將手縮了回去。

    不過看樣子,愷撒這回倒是分辨出了玻璃和雄蟲手指的區別。

    在舔玻璃的時候, 他沒有收回舌面上的倒刺,故而那一下發出的聲音著實算不上好聽。

    聽著那道猶如尖指甲刮蹭黑板似的聲響,躺在里面的虞宴皺了皺眉頭。

    光是看著這一幕,虞宴仿佛已經預料到了, 成千上萬的細菌正順著對方的舌頭鉆進了愷撒的身體。

    那點遲來的潔癖開始發作

    他想抓住愷撒,給對方刷牙。

    在“呲”的一聲輕響后,營養艙的艙門伴隨著一陣光線變化,猛地消失在了兩者的面前。

    青年起身的瞬間,身后的鴉色長發隨之帶起了還未吸收完全的營養液,掀起了片好看的水浪,像是只破水而出的水妖。

    與此同時,他一側身,順帶扶住了差點一頭栽進去的愷撒。

    可耐不住愷撒的個頭大,即使虞宴及時撈住了他的腰,雌蟲還是因為慣性將鼻子浸進了營養液里。

    雄蟲未吸收完的營養液就順著他的鼻腔涌進了一大口,殘余的腺素味刺激得愷撒一把捏碎了營養艙的底部的排液孔。

    虞宴:

    “愷撒,我和你說過了,不要在我休息的時候貼在儀器上看我。”

    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里帶了些無奈。可還沒等他站直,闖了禍的雌蟲就掙開了手里的絲線,托著虞宴的腿將人抱了出來。

    青年眉梢輕挑,看著地上斷裂的那截絲線,未待他說什么,愷撒就含住他的唇吻了上來。

    可雌蟲剛撬開那張朝思暮想的唇,后腦勺就被人揪住,往后拽了一把。

    雌蟲的豎瞳在白日的照射下似乎變得更細了些,像是貓科動物的眸子一般隨著光影明暗放大縮小。

    這是虞宴經歷了幾個晝夜發現的規律很好玩。

    但這回,他卻沒什么欣賞的興趣,望著那雙寫著“疑惑”還夾雜著一絲不滿的紅色眼睛,輕飄飄丟出了兩個字。

    “不做。”

    說完這句話,他也不管愷撒是什么反應,總歸這種時候,向來很話多的雌蟲是最安靜的時候,只不過.,

    看著這樣子,他過不了多久就會又醒了。

    這幾天沒日沒夜的混亂,讓虞宴大概掌握了愷撒恢復正常的頻率。

    而經過“治療”,對方精神暴.亂發生的周期似乎也越來越短。

    所以他也能夠通過這一點間隙,去處理自己的事,偶爾躺躺營養艙去鞏固對神官們的控制。

    只不過這么多天下來,雄蟲被拘在宮殿里久了,耐力似是越來越差了。

    虞宴昨天還收到了消息,有幾只雄蟲因為不滿而在半夜偷溜了出去,據說是跑去了池塘看螢火蟲。

    但是他們在回來的時候,卻被樹藤一樣的東西纏住了腿。

    有只雄蟲差點被藤蔓扯了過去,如果不是神官及時發現,估計那只雄蟲就要被那條“樹藤”帶進池塘里。

    被嚇了個半死的雄蟲回來生了一場病,和他一起去的那些同伴在和其他雄蟲聊起這事時,還直發抖。

    神殿最近有“怪東西”進來了的鬼故事就像長了腳一樣,在閣下們之間傳得飛起。

    虞宴用精神力安排著神官們對受了驚的雄蟲進行安撫,不過,雖然這群從小嬌生慣養的雄蟲脾氣大,盡愛玩些刺激“好玩”的事,但一個個倒是惜命的很,鬧了這么一出后,倒都是主動鎖在宮殿里不出來了。

    反正宮殿內的娛樂設施也不少,他們的吃喝也沒有出什么問題。

    恐慌持續了一小會,閣下們便又心大地找起了樂子。

    他們稀里糊涂的配合省了虞宴不少事,至少他不需要時時刻刻分出精力去看,有沒有哪個倒霉鬼出去被“安謝爾”撿了空子,成了對方恢復身體的養料。

    當然,關于安謝爾的事,虞宴都是在后來和系統的對話中得知的。

    無論是對方的身份,還是因為某些原因只能待在神殿的一隅,無法動彈的事。

    總之兩者之間形成了一個十分微妙的局面,虞宴在神殿中心處的宮殿,用精神力控制著大部分神官們看好雄蟲,老老實實地在宮殿里待著。

    而安謝爾則在神殿的某個角落里盤踞著,虎視眈眈地注視著這個因為意外,而暫時失去控制的大本營。

    他們之間看起來竟是詭異的相安無事,以至于神殿表面似乎也是風平浪靜,毫無波瀾。

    虞宴起初擔心過沒有消息的梅菲斯,但是隨著對方失聯的時間一久,加之神殿外的蟲也沒有發現神殿的異樣,兩者一相聯系,虞宴就對對方的去向有了了然。

    八成,梅菲斯成了那個進了安謝爾肚子的倒霉蛋。

    虞宴嘆了口氣,他看著馬加比傳來的詳細通訊信息,手指在“樹藤”兩個字上停了一下,遂后就向后翻了幾頁。

    他處理事情的時候也是在這間寬敞的臥室里,因為愷撒的情況他沒辦法離的太遠。

    于是馬加比就幫他將書房內部的桌子抬到了窗戶邊,順便還在桌上放了幾瓶虞宴習慣喝的紅酒。

    他看得專心,手上因為要進營養艙而戴上的黑色傳感手套還沒脫。

    手套是為了同步精神波而特意設計的,但是研究所研發的技藝比較成熟,戴上去和普通的皮質手套也沒有什么區別。

    只是從外面摸起來格外得冰,屏蔽了皮膚的溫熱。

    虞宴是個極注重效率的人,無論是在畫畫還是在處理這些重要的事上。

    他一旦開始做,就會將大部分精力都投諸于事務本身,力求能夠盡早做完。

    故而當下面傳來異樣的感覺的時候,他像是整個人在倉皇之間被從高空中拽了下來。

    手里的通訊器一松,“咚”的一聲就砸到了跪在自己腿間的雌蟲的頭上。

    而對方的唇還貼在那處被他嗦出一道水印的布料之上,一雙赤色的眼睛看著虞宴,朝他眨了眨。

    愷撒被砸得頭一偏,卻是本能地打開了那個要落在虞宴身上的通訊器。

    可他還沒來得及對對方呲牙笑,虞宴就猛地拖著椅子朝后退了一大截,徒留他一個蟲,不倫不類地縮在那個窄小又熟悉的桌下。

    望著虞宴難得不好看的臉色,恢復正常的愷撒倒也沒說什么,他舔了舔唇,關心地說道。

    “休息一下唄,我每次醒來看你都在看通訊器,眼睛不會看壞嗎,虞宴?”

    對面的人整了整自己下擺處的衣服,平靜地看著他卻是沒出聲,似乎在等他的解釋。

    愷撒眼珠一轉,消失在原地的瞬間,就出現在了雄蟲的身后。

    他挑起一縷雄蟲的發絲放在唇邊,曖昧地吻著它,卻又像是像是在吻著什么別的“東西”。

    “閣下,你好辛苦啊,我都要心疼了。”

    他的語氣透著股慵懶的饜足,邊說就要去牽虞宴的手。

    對方倒是沒拒絕,可在兩者手指相接的瞬間,一股細小的精神力順著愷撒的手指,像微弱的電流一般瞬間竄過了他的全身。

    相處的這幾天,虞宴將愷撒從里到外了解了個透。

    無論是對方喜歡的方式,還是對方不喜歡的方式。

    虞宴握住那只痙攣了幾下的手,也不管空氣中傳來的那股怪異的味道,拿起通訊器的同時,輕描淡寫地回著對方。

    “殿下既然醒了,就去處理你通訊器里的消息吧,距離你上次打開通訊器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估計米歇爾中尉這回又有了新的問題需要找你報告。”

    虞宴說得是實話,但事實也確實有點可笑。

    他和愷撒就是這樣見縫插針地一邊處理事情,一邊瘋狂地處理愷撒·蒙戈爾本蟲的精神暴.亂期的。

    他上次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甚至還看見對方就那么眼神玩味地靠在窗邊,端是一副輕快的樣子。

    雌蟲嘴里叼著他的煙,手上拿著通訊器滑著消息,而他腳下還還踩著那雙屬于虞晏的鞋,帶著浴室里的水汽。

    而在愷撒和對方語音溝通的同時,那灘水汽的數量甚至還在肉眼可見的增多,以一種很奇妙的方式。

    而愷撒卻像是看不見似的,頂著虞宴給他綁的那個亂七八糟的小揪揪,就這樣不成調地和米歇爾罵著那群聯盟軍里倚老賣老的軍雌。

    嗯,罵得還挺臟,虞晏甚至驚奇地發現愷撒不知道從哪學來了,人類世界的語言,用得還很熟練。

    那時的虞宴站在浴室旁看著愷撒處理完消息之后,就走上前在對方頓時亮起來的眼睛下,夾走了他叼在嘴里的那根煙。

    將蟲趕去浴室之后,他才半敞著浴袍,靠在窗邊抽完了那根被愷撒咬了半天的細煙。

    那段時光似乎總是穿插著混亂,于是在愷撒難得清醒的時候,都會被虞宴趕去處理事情。

    盡管對方總是聲稱自己已經做好了,不需要他多擔心,但

    虞宴望了眼撫著扶手站起來的雌蟲,撇過了頭。

    這家伙嘴里的話,也不見得比自己可信度高到哪去。

    “閣下你可真是管殺不管埋。”

    他咬著牙站了起來,見虞宴好像真的很忙,還是耐著心思等了半晌。

    雌蟲觀察著對方的呼吸,直到看到虞宴的身體放松下來的時候,他才輕輕揪起通訊器的一角,將那個礙眼的東西扔到了桌子上。

    “愷撒,我說了,去處”

    “我處理好了,真的,你不信可以檢查一下,閣下”

    他抓著虞宴的手撫向自己的臉,熟練地蹭了幾下。

    “你處理處理我吧,閣下”

    見對方只是望著他沒動,愷撒便朝著對方指了指,無辜地說道。

    “沒騙你,我還是很難受,契印很燙,我控制不住,剛才那不是我的問題。”

    虞宴本來要出口的話隨著“契印”兩個字頓住了,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頭皺了起來,又重復了一遍。

    “契印?”

    “對,難受啊,可能暴.亂期還沒過吧,沒事,多來幾次就沒事了。”

    雌蟲順理成章地忽悠著,手也不老實地動了起來。

    原本他覺著虞宴不會信,可是對方卻是出乎他意料地低頭看了過去,若有所思地丟下兩個字。

    “過去。”

    愷撒琢磨了半天“過去”的意思,最終挑著眉笑了起來。

    他朝著虞宴吹了個又長又響的口哨,竄得飛快。

    “那等你啊,閣下”

    虞宴:

    *

    床還是那個床,但漸漸的,愷撒發現虞宴要做的事卻不是他要想的事。

    “你能不能別”

    他這回的表情較之先前那幾日來說,格外的精彩。

    契印接觸到那副冰涼的手套,讓他的身體渾身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地想動手,但還是強咬著牙,將本能縮了回去。

    手套又冰又軟,摩擦的感覺并不好受,但虞宴卻像是拿出了打磨畫作的精神勁,揪著那里開始反復地研究了起來。

    過了片刻,虞宴拿起紙擦了擦手套上沾到的黏液,又再次將手按了上去。

    “殿下,你有感覺到什么不適嗎?”

    愷撒:

    面對雌蟲的沉默,虞宴面上的表情更凝重了些,又重新細化了一遍那個問題。

    “疼痛,麻癢,或者其他任何感覺,只要和你平時生活的時候有什么不同,都可以告訴我。愷撒,這是很嚴肅的話題。”

    愷撒:

    對方還是不說話,虞宴便又朝著那處微微鼓起的地方按了下去。

    觸感確實很前幾日的區別很大,于是他自己接上了自己的話。

    “你這里的肌肉組織可能發生了改變,和往日的觸感截然相反。訓練會使一般雌蟲的腹部肌肉形成一定的抗壓性,以應對可能存在的危險。愷撒,你以前也是這樣的。”

    直到虞宴開始和他普及身體構造常識,愷撒才徹底確定了,對方這一本正經的樣子不是什么他心血來潮的懲罰。

    于是他扯著嘴怪笑了起來,那片面積越發巨大的契印也就隨著他抽瘋似地笑而一抽一抽的動,像是一個揚起的巨大笑臉。

    過了許久,雌蟲才止住了那陣劇烈的笑聲,憋著氣說。

    “閣下,您生物知識學得這么好,不知道雌蟲的孕囊在接觸到任何異物進入后都會自動下放的常識嗎?”

    話音落下,臥室內陷入了詭異地寂靜。

    愷撒精準地捕捉到了虞宴臉上劃過的一抹錯愕,和一閃而過的不自在。

    雖然這個變化極其的快,但愷撒還是看見了。

    他蹬鼻子上臉地撐著床坐了起來,將契印的位置向前懟了懟,不著調地開著玩笑。

    “我又不是金剛,肌肉再怎么發達,孕囊又不是石頭。”

    他反手穿過雄蟲戴著手套的指縫,難得占據上風地挑笑道。

    “閣下,你說你戳著軟不軟。”

    第116章 閣下,你要軟*我嗎 祝我們相處愉快……

    虞宴瞇眼看著擺出一副看好戲架勢的雌蟲, 微笑著朝那寸凸起的肌膚就按了下去,空氣中彌漫著的那股甜腥氣霎時就又重了起來。

    其實他這一下用的力氣并不大,像是一個不是報復的報復。

    可是讓虞宴沒想到的是, 愷撒的喉頭卻是上下滾了滾, 發出了一道頗為奇怪的聲音,那像是野獸面對敵對者時發出的恫嚇。

    “嘶——”

    這一聲出口, 臥室里的兩者都不由愣在了原地。

    虞宴和愷撒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的眼里讀出了一抹堪稱疑惑的神情。

    那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別說虞晏, 就連愷撒自己都渾身上下打了個激靈。

    他的身體仿佛不受控地微微蜷起, 腹部的肌肉幾乎在被觸碰的瞬間緊繃,毫不猶豫地呈現出了一副防御的姿態。

    這不是虞宴第一次做這個惡趣味的動作,以往愷撒只是會感到片刻的麻癢, 但這回的感覺卻十分的奇怪。

    那聲極具威脅性的恫嚇就這么自然而然地從他的喉嚨里鉆了出來, 即使這幅身體的主人絲毫沒有攻擊的念頭。

    簡直就像是埋在生物基因里的本能

    如同蜂群會自發的拱衛巢穴,尾翅天生會在求偶期抖擻起舞一般。

    愷撒的身體在命令著他保護著什么東西,即使那個潛在的攻擊對象可能是他的配偶。

    “愷撒, 你不舒服嗎?”

    虞宴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的眼神定在了那處已然恢復正常的皮膚上, 又多打量了幾圈。

    他這表現說不清是在看愷撒方才說的孕囊,還是那片鮮艷猙獰的契印。

    愷撒愣了幾秒, 自己也沒從那種莫名其妙的沖動中緩過神。

    可再等他去追尋那種感覺的時候,它又像是緩緩沉入水中的巨石,不見了蹤影,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精神暴.亂期的幻覺一樣。

    艸邪了門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又抬頭對上虞宴若有所思的目光。

    雌蟲只是怔愣了片刻,就突然翻了個身,大剌剌地將頭枕到了對方的腿上, 倒是絲毫不顧及現在自己那副“慘烈”的景象。

    “我還想再來算不算?”

    他捉住虞宴那縷掃到自己鼻尖的烏黑碎發,拈成一小股曖昧地在自己鼻間掃了掃,吊兒郎當地朝對方眨了眨眼。

    那股放松的神態,倒是一點也看不出剛才緊繃的姿態。

    “我在認真和你”

    眼見著雄蟲冷下了臉,愷撒及時撤回了那副嬉皮笑臉的姿態。

    在頭即將磕到床墊之前,他扯住了虞宴的袖擺。

    “開個玩笑嗎,閣下~別生氣,別生氣啊,我真沒什么,剛才”

    愷撒咀嚼著嘴里的字眼,對自己的行為難得評價道。

    “剛才可能抽瘋了,沒辦法,我們精神狀態處于興奮期久了,就總是會出各種各樣問題,你別生氣。”

    雌蟲頂著一頭亂七八糟的金發,討好似地搖了搖那塊衣服上的布料。

    見虞宴轉頭仍盯著他瞧,愷撒察言觀色了一番,見對方確實沒有生氣的念頭之后,這才得寸進尺地將手指往前遞,勾住了那截系在對方手腕上的發帶。

    那是愷撒從十歲那年就綁在頭發上的青松石發帶,也是愷撒第一次將他取下來。

    只是因為在前幾天還和虞宴黏在一起的時候,腦子里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對方的那只手。

    雄蟲的手骨節分明,又十分的修長,比愷撒見過最好看的羊脂玉都要美。

    愷撒甚至覺得對方腕骨處凸起的弧度都剛剛好,很適合戴一些東西。

    那一定很好看。

    所以當這個念頭出現時,愷撒就無比自然地將那截從不離身的發帶解了下來,顫著手一點點纏到了對方的手上。

    在發帶被他系好的那刻,埋在他肩頸處的雄蟲若有所覺地抬起了頭,在再次低下頭之前,虞晏看了眼綁在手上的發帶,朝他笑了笑。

    那一聲徑直酥到了愷撒骨子里,他的腦子腦子當下就像被揉進了棉花堆,喉嚨里的聲音徹底藏不住一點。

    想到這,愷撒笑了笑,他牽起那只手,像個紳士一樣在系著他發飾的手腕上輕輕一吻,再次真誠道。

    “別生氣啊,閣下。”

    虞宴垂眸望著他,沿著他的動作,順手勾住了對方脖子上那圈已經沒有什么用的精神抑制環

    他微微用力,雌蟲就順著他的意思,垂下脖子將身子往前傾了傾。

    放火燒完屋子又蹲在旁邊潑水,這家伙把這一套玩得倒是挺熟練,虞宴如此對這只雌蟲評價道。

    “在這待著。”

    他留下這四個字之后,卻并未像愷撒所期待的那樣再做什么。

    與頸部皮膚相貼的手指微動,項圈似的抑制環就從雌蟲的脖子上脫落了下來,正好墜進了愷撒向上伸開的手里。

    愷撒:?

    “喂,你干嘛去?虞宴。”

    見人要朝外走,還半跪在床上的雌蟲頓時就有了動作。

    虞宴回頭看過來的時候,他剛巧在往自己的身上拽那身破破爛爛的布料。

    他的動作急,只披了一半就從床上跳了下來,上前了幾步,卻又被虞宴一個眼神定在了原地。

    “我出去一趟,回來給你帶新的抑制環,我不在的時候別亂跑,水和舒緩劑我會讓馬加比按時送進客廳。”

    愷撒打了滿腦子的問號,但卻是站在原地不動了。

    他臉上放松的神情漸漸斂起,瞇著眼睛審視著將要離他而去的雄蟲,身上那股被壓下去的侵略性幾乎在一瞬間又死灰復燃了。

    “可我的暴.亂期怎么辦?”

    “按照觀察來看,你即使有下次暴.亂期,時間也應該是在兩天后。”

    說到這,虞宴頓了頓,以防萬一地說道。

    “如果有什么問題,你按通訊器的第一個按鈕就行,我能收到。”

    愷撒隨著對方的手指,望向了床頭柜上放的那個通訊器,樣子很簡單,是給不知事的蟲崽用的款式。

    他沉默了一下,決定忽略虞宴剛才說的一番話。

    “虞宴,我跟你”

    “不行,殿下,你要待在這里。”

    還沒等愷撒說完,虞宴就像預料到他會說些什么一樣,徑直打斷了他。

    果然雌蟲眉梢一挑,嘴里說出的話又開始氣人了。

    “為什么,閣下?這是想軟禁我啊?”

    他看了看虞晏,又看了看這間屋子,沒好氣地“嘖”了一聲,感嘆道。

    “那我可真夠可憐的,你這是”

    雌蟲琢磨了幾個詞沒想到一個好的形容,但是腦海中突然劃過了在那間破房子里看到的詞,情景看著倒差不多于是他自信地脫口而出。

    “逼良為娼?”

    虞宴:

    “不要亂用你不會的詞。”

    愷撒不知道對方的表情為什么那么古怪,只當是虞宴被自己戳中了目的,索性加了把勁,繼續努力道。

    “難道不是嗎,閣下,你這不就是想要趁機軟.禁我,說不準還要”

    “是,我要軟.禁你。”

    虞宴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的話,將他全身上下掃視了一遍,無情地為他分析道。

    “你自己把衣服扯碎了,我這沒有多的衣服給你穿,你就這么出去干什么,繼續沉迷于你的遛鳥大業嗎?”

    一點誠意都沒有的借口,愷撒一聽就知道對方在扯謊,但是他還是莫名地覺得有些開心。

    雌蟲索性朝后一跌,靠坐在床邊,腳下還蹭著那截被他踢下去的被子。

    “行吧。”

    虞宴見這家伙大剌剌地向自己表演著雄鷹展翅,司空見慣地移開了眼。

    不料剛轉身握上門把手,對方的聲音就又如影隨形地追了過來。

    “閣下什么時候回啊~我到時候把自己刷完迎接你啊。”

    見虞宴撇頭看他,雌蟲無辜地聳了聳肩,沒放過任何一個耍嘴皮子功夫的機會。

    “在你下次犯病之前。”

    他忽略了雌蟲滿嘴跑火車的葷笑話,卻也沒有給出一個固定的時間,也沒有給出他此行的目的。

    但向來對虞宴去向尤其關心的雌蟲,這回卻是沒有多追問。

    只是在他走前,瞇著眼應了句“好”。

    身后踢被子的聲音格外明顯,虞晏聽對方說道。

    “下次記得對我下手輕點,弄壞了,說不準我也要去躺躺聯盟軍的醫療艙。”

    似是想到了什么,雌蟲耐人尋味地嘆了口氣。

    “本來最近用醫療艙的蠢蛋就多,我要是因為這些原因進去閣下,很丟人的,你知道嗎?”

    原本是為了多磨磨時間,愷撒卻沒想到虞宴真是因為這句話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重復道。

    “最近用醫療艙的軍雌很多嗎?”

    他一愣,被訓得條件反射地老實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算是吧,雖然每月使用數量都很多,但上個月尤其多。”

    “是幾乎每個軍雌都會使用醫療艙嗎?”

    虞宴松開了握住門把手的手,轉身朝愷撒探究地看了過來,詢問道。

    “閣下,您可以自信點,把幾乎兩個字去了,是每個軍雌都會用,異獸可不會給普通軍雌恢復身體的時間。”

    虞宴的眼里劃過一絲十分莫名的情緒,轉而將話題轉向了愷撒。

    “那你會用嗎?”

    “當然。”

    愷撒幾乎脫口而出,說完這兩個字后,他也意識到虞宴在對醫療艙使用問題上,似乎涌現出了格外濃厚的興趣。

    剛想追問幾句,就見雄蟲卸磨殺驢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丟下一句“不要亂跑”之后,這家伙毫不猶豫地出了門。

    關門掛起的那陣風剛好送走了愷撒的那句“我不亂跑”,也不知道虞宴聽沒聽見。

    待室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雌蟲面上賣可憐的神色一掃而空。

    他徑直站起身,打了個哈欠,無比熟練地打開虞宴的衣柜翻了起來。

    他左一件,右一件地挑著,看樣子著實沒有什么喜好,直到目光停留在了一間白色的襯衫上,愷撒不動了。

    這是氣味最濃烈的一件。

    于是,在虞宴走后的一分鐘,愷撒席卷了他的衣柜。

    在把對方的衣服“搶劫”到自己身上之后,這道身影轉瞬之間就消失在了神殿內部。

    雌蟲將臉埋在領口處深深吸了一口,似乎身上那種奇奇怪怪的感覺才有所緩解。

    愷撒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清明,一點——

    也不像他在虞宴面前表現出來的那種略帶昏沉的神色。

    甚至稱得上是神清氣爽。

    *

    另一邊。

    薩金特欲言又止地看著走進休息室的雄蟲,他的嘴張了又張,還是沒有問出那個對于雄蟲而言,可能略顯不適的話題。

    畢竟詢問一只雄蟲,你身上怎么會有那么濃郁的雌蟲腺素味,會被視為對閣下的不恭,這無論是在蒙戈爾還是在速蘭瓦都是常識。

    雄蟲的私人生活向來不應該受到約束,即使他是在婚后,這個明顯不對等的條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這樣被所有的蟲族默認了。

    盡管在這一條例下,發生過不少雌蟲撕碎另一只雌蟲的惡性事件,但也都被輕飄飄地定性為嫉妒而放過了。

    除了那只敗下陣的雌蟲,沒有任何一只蟲會因此付出代價。

    于是,為了避免這個可能讓雙方都尷尬的話題,薩金特聰明地選擇了另一個話題。

    “您在通訊器里給我發的消息我收到了,如您所愿,倫德斯家族的事如今在蒙戈爾也不再是秘密。”

    他拒絕了虞宴邀請他坐下的提議,只是站在距離虞宴相隔不到半米的位置站著。

    而對方身上屬于另一只雌蟲的腺素味就如同挑釁似地,一層層往薩金特的鼻子鉆。

    這位白發黑膚的雌蟲竭力控制著自己的面部表情,似是不想讓雄蟲發現他的異樣。

    “謝謝。”

    虞宴道完謝,甚至如朋友之間調侃般,打趣了他一句。

    “看來您的部落和蒙戈爾之間的關系,也并非我所想的那般封閉。”

    薩金特聽出了對方嘴里的這句調侃,于是笑著回答道。

    “畢竟是同類,我們總是要對彼此之間要有所了解。蒙戈爾也是如此,如果不是他們在速蘭瓦安排的‘客人’,那位愷撒殿下也不會這么輕易地打開我們的邊防,將異獸驅趕進我們的領地。”

    他不動聲色地踩了句愷撒,似是在提醒著虞宴,那只雌蟲或許比他表現出來的更不是個東西。

    比如殘忍,或者其他什么

    但是虞宴只是笑了笑,沒有對薩金特的這層眼藥評價什么,輕飄飄地掀開了這個話題。

    “確實,國家之間的事總是比我想象的要復雜得多,不過好在我們今天的話題不是這個。”

    薩金特挑了挑眉,沒說話。

    他提起虞宴手旁的茶壺,十分有眼色地將那盞茶杯為他倒滿,直截了當地進入了話題。

    “所以,您是來履行諾言的嗎?閣下。”

    “是。”

    雄蟲回答得太過磊落,甚至干脆到有些古怪。

    這份古怪就和薩金特今日毫無阻攔地被請入神殿一樣,他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對方的下文。

    果然,如他預料的那樣,這位越發美麗的閣下對他說。

    “不過,您可能需要多帶一個蟲。”

    雌蟲笑了一聲,他明知故問道。

    “可以問問是誰嗎?”

    虞宴放下手中的茶盞,站在一旁的神官就如同影子般,端起茶具走了下去。

    他站了起來,在薩金特進來許久之后,頭一次與他四目相接。

    “您的能力不是已經告訴您了嗎?”

    對方似乎并沒有和他多說的興趣,薩金特的目光在雄蟲的身上停留了許久,明明是被提了附加條件,但是他的臉上卻是絲毫沒有被放了鴿子的不滿。

    雌蟲只是俯下了身,朝著對面站在光下的雄蟲微微一禮,含著不易察覺的笑意說道。

    “那么,祝我們相處的愉快,閣下。”

    第117章 愷撒明明比他更合適 他想要暈倒

    周圍的環境太過陰暗, 仿佛像是被抹去了星星的天空,見不到一絲光亮。

    薩金特所屬的種族天生習慣了雪原之上的光污染,對于他本蟲來說, 更是可以稱得上是從小到大在雪堆里泡大的。

    眼下驟然跟隨雄蟲進入這種洞窟似的地帶, 他那雙眼睛便不舒服地微微瞇起,身子也不自覺地緊繃了起來。

    “要先在這適應一下嗎?”

    聞言, 雌蟲將手從眼前挪了下來,看向了一路來頭一次和他說話的虞宴。

    自從離開那所華麗的宮殿之后, 薩金特便感覺到, 自己和這只向來待人溫和的雄蟲之間,似乎立起了一面隔閡的高墻。

    無論是他找話題似的問候,還是對一直走在前面的那個木訥神官的疑惑。

    虞宴自始至終都只是笑著, 沒有再和他多說一句話。

    盡管薩金特與這只雄蟲相處的時間并不多, 但是也明白,對方的這個舉動與往日的他相比顯然有些奇怪。

    他敏銳地察覺到正是從他和對方提起“愷撒”這個名字起,兩者之間的距離就被雄蟲有意識地拉遠了。

    對方是在不悅, 雖然不明顯,但是薩金特還是察覺到了這一點。

    雄蟲對那只雌蟲不動聲色的維護并未讓薩金特感到挫敗, 心底反而升起了一種名為新奇與嫉妒的微妙情緒,但他是一個很聰明的雌蟲。

    高聳入云的雪原似乎天生就教會了他該如何冷靜, 如何去用較為舒緩理智的手段去達成自己的目的。

    相較于機械文明發達的蒙戈爾,速蘭瓦更像是一個自我封閉的國度,連帶著生長于這片土壤上的蟲族都帶有一種格外的冷漠。

    雄蟲不愿和自己說話, 薩金特就聰明地選擇了閉嘴,任由沉默在兩者之間發酵的同時,那雙眼睛卻是無時無刻不在追隨著走在前方的那道影子,像是只緊緊盯著獵物的鷹隼。

    雖然對方將自己身上的氣息收斂的很好, 除了他身上那股堪稱嗆人的雌蟲腺素味之外,薩金特獲取不到任何一處,能夠辨識出這是一只雄蟲的信息。

    但是單單只是看著他,薩金特就感到很開心。

    這是一種沒有理由的情緒,但是他也正是憑借著這種情緒,去判定對方與自己的不同。

    直到那位幽靈一樣的神官朝著雄蟲俯身離開,而雄蟲對他說了第一句話。

    虞宴的身子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聲音像是從幽谷中傳來的一陣涼風。

    他看著一動不動站在入口處的薩金特,貼心地又問了一句。

    “不用擔心,時間很充裕,薩金特先生。”

    薩金特抿了抿嘴,洞穴內的溫度與室外的涼爽截然不同。

    他擦去了沾到下巴上的細汗,回頭望了眼不遠處的洞穴,突然沒來由地問道。

    “我以為您會讓那位木頭神官一起隨行,閣下,說實在的,您比我想象的大膽。”

    預知的種族天賦讓薩金特的精神力感知天然優于一般的雌蟲,所以在和馬加比打的第一個照面,他就意識到了這位神官的不對勁,或者說

    自從他進神殿以來,遇到的每個神官都不太對勁。

    它們的精神海像是風暴褪去后的海洋,在赤日的照射下沒有一絲波動。

    那片精神海是靜止的,靜到薩金特甚至在它們身上感覺不到最輕微的情緒波動。

    這種情況太過詭異,詭異到讓雌蟲甚至以為,他踏進的不是神殿,而是一座被云霧籠罩下的鬼城。

    而虞宴就像鬼城里唯一一個提著燈的幸存者,在他即將進來時,站在門后,朝他打開了大門

    虞宴自然聽懂了雌蟲嘴里的暗示,薩金特不是傻子,神殿這么明顯的不對勁,但凡是個正常蟲都能察覺出來不對,但他并不覺得自己有和對方解釋的義務。

    于是他笑了笑,以一種半開玩笑的口吻帶過了這個話題,便轉身繼續朝前帶路。

    “看來您適應環境的速度相較于以往有所進步。”

    薩金特挑了挑眉,他聽出了雄蟲是在說他在皇宮里待著的那段日子,語氣說不上好但也不算爛。

    他琢磨不清對方是什么心情,但最終還是選擇了道歉。

    “抱歉,閣下,速蘭瓦的大多數閣下都不喜歡在婚前和雌蟲單獨相處,我以為您也是如此,是我”

    “先生,我記得我們之間是交易關系?”

    不知是為了照顧薩金特對于這個地方的不熟悉,還是單純為了能夠辨識方向。

    雄蟲手里拿著一盞舊制的燭臺,火苗在靜滯的空氣中安靜地待在燭籠里,映照著前路,也映照著他背對著雌蟲的身影。

    他的腳步未停,卻是突然沒頭沒尾地打斷了薩金特還要說下去的話。

    薩金特一愣,下意識地附和了一句“是”,雄蟲卻在燭火的照映下微微側過了頭,隨意笑道。

    “那么和交易伙伴聊交易之外的內容,是您‘做生意’時的習慣嗎?”

    雌蟲陷入了沉默,他沒有再出聲,而虞宴也沒有執著于在這件事上為難他,面上的神色又舒緩了下來,如同一條條伸展著枝葉的藤。

    “可以跟近一點。”

    薩金特抬頭神色莫名地望他,緊接著就聽對方又恢復了那副平易近人的態度,仿佛剛才那點小小的齟齬根本不存在似的。

    “這里的地形并不好走,里面也很熱,為了避免您跟丟,當然我相信您應該不會。”

    末了,他不動神色地朝著薩金特展露了自己的信任。

    與此同時,在意識海里沉寂了許久的監管系統突然“悶悶”笑了起來。

    那聲音像是生銹的齒輪彼此摩擦的動靜,在虞宴的腦海里機械地回響著。

    “在你的世界,這種行為該怎么說?打一巴掌再給一個甜棗?”

    它琢磨著語氣,甚至好心情地問了一句。

    “是嗎?虞宴。”

    自從那日的彼此“剖白”之后,虞宴便再也沒見過那個話癆的小白花系統。

    取而代之的監管系統也不再用宿主那個冰冷冷的字眼稱呼他,而是用“虞宴”這個屬于他的個體的名字。

    “您是在疑惑嗎?”

    虞宴不懂聲色地在腦海中回應著那道冰冷的機械音。

    “不,更準確來說是質疑。”

    系統對自己的行為如此評價道,他沒再給虞宴說話的機會,接著自己的話繼續說道。

    “我不理解你帶一只雌蟲進入‘巢穴’的目的,是我上次的故事讓你臨時產生了畏懼心理,從而要帶一個替死鬼進去嗎?”

    在系統說這話的同時,身后的薩金特在虞宴的暗示下和他并排走在了一起。

    雌蟲似乎在琢磨著要不要主動提出幫他舉燭臺的建議,但不知在想什么,一時半會兒沒有說出口。

    直到內部的溫度越來越熱,才緩緩朝他遞過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虞宴朝著薩金特搖頭的同時,面不改色地回著系統的話。

    “替死鬼這個詞聽著可真不好聽,我沒有你想得那么卑劣,先生。這是提前做好的交易,而為了保障他的安全,我也主動和他一起進來了,這有什么問題嗎?”

    他話音落下的時候,系統“咯咯”笑了兩聲,似是對他的這番辯駁不知可否。

    但過了片刻,它的笑聲停止了

    那個幽靈似的藍點,從虞宴的腦子里竄了出來,它環繞著虞宴的頭轉了幾圈,突然沒來由地又笑了一聲,篤定地說道。

    “你知道埃特拉在里面,對嗎?所以你這次會特意帶上一只雌蟲。”

    在先前系統的闡述中,這只存在于克瓦倫記憶中的“雄蟲”被無聲無息地抹去了蹤跡。

    系統沒有和虞宴提到關于這只雄蟲的一切,而虞晏也沒有問。

    在這種雙方都默認的情況下,系統自然地認為虞宴忽略了那只經歷過于離奇的“雄蟲”,直到

    空中的藍色光點緩緩從虞宴的身邊離開,自動飄到了薩金特的身邊,開始打量這只在他看來充當了“倒霉蛋”角色的雌蟲。

    “虞宴,你知道埃特拉在里面,對嗎?”

    系統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依舊是那副篤定的語氣。

    這條廊道和虞宴上次來時一樣,依舊濕熱,漫長又時刻都浸盈著那種規律無比的滴水聲,像是一個巨型生物的食管,要將里面的活物咽下喉嚨。

    虞宴看著越發微弱的火苗,平靜地回應了系統。

    “你說過,‘安謝爾’是竊取了你神位的僭越者,祂的觸足遍布著整個大陸,甚至能夠伸到世界夾層的另一邊去干預我的世界。”

    藍色光點跳了跳,它落在了薩金特的肩上,仿佛有一只無聲無息的眼睛,在透過這片藍光看著虞宴的方向,描摹這那張徑自吞吐著話語的薄唇。

    “祂既然想打通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那我便不會是唯一的個例,也不會是唯一一次嘗試。系統”

    虞宴輕輕喚了一聲,不知是向薩金特,還是朝著它微微一笑。

    “你只是截了胡,如果不是你,或許我進入這個世界的契機就不會是穿越,而是像埃特拉一樣把這當作一場游戲了。”

    “你說,作為一個珍貴的失敗案例,埃特拉會被‘安謝爾’放在哪?”

    那抹燭火終于在稀薄的氧氣中緩緩熄滅,而虞宴的臉色也因為這種特殊的環境開始變得紅潤了起來。

    只不過這一次系統卻未給他繼續補充氧氣,而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觀。

    “你很遺憾?”

    那道冷冰冰的機械音再次在虞宴的腦子里響了起來,不帶絲毫的情緒起伏。

    “你沒必要試探我,我們的目的自始至終都是一致的,你想弄死‘安謝爾’,我也想弄死它。”

    “只不過我想弄清一些事情,你不愿告訴我,我只能自己去找答案。”

    虞宴咳了幾聲,身旁的薩金特便朝他看了過來,適時地給出了讓他暫時撤出的建議,卻是意料之內地遭到了拒絕。

    “你好奇什么,好奇祂為什么不直接把你弄進來,而是把你像小白鼠一樣反反復復折騰了那么多年?”

    “好奇之后呢,這會對你的報復產生任何的幫助嗎?”

    系統十分人性化地“嘖”了一聲,近乎嗤笑地丟出了一句“意義是什么?”

    被質問的青年咯咯笑了起來,他這一奇怪的舉動讓薩金特再一次將目光移向了他。

    雌蟲伸手想要拉住他,卻是再次被虞宴避了過去。

    虞宴只是低低地在笑,笑得薩金特有些毛骨悚然,這種感覺在對方朝他看過來的那一瞬間,達到了巔峰。

    “沒有意義啊,只是一個答案,但是知道了這個答案之后,我或許就能找到一些讓對方更加懊惱的方式。”

    “有時候,多想一點并不是一件壞事,這種習慣總是能給我帶來一些不一樣的回報,就比如”

    他的視線移向了落在薩金特肩膀上的藍點,在他震驚的眼神中,虞宴輕輕掃去了雌蟲肩上那個對他而言如同幽靈的系統。

    “你很討厭我將薩金特帶進來的這個舉動,但討厭歸討厭,可你還是要護著我帶進來的這只雌蟲,你不敢讓他死掉,以至于一直坐在對方的身上充當著氧氣管,瞧,系統”

    “多想想,就能找到讓你們不舒服的方式,這對我來說就是意義所在啊?”

    他瞇著眼,抬頭朝薩金特笑了笑。

    雌蟲望著那張浸潤在黑暗中的臉,也隨著他不知不覺地牽起了唇角。

    系統對薩金特的保護欲并不難猜,結合薩金特口中的部落神明,與系統三分真七分假的僭權故事來看,不難讓虞宴判斷出系統與速蘭瓦神明之間的聯系。

    既然系統是速蘭瓦那位高居于雪山之上的神明,他選擇報復僭越的‘安謝爾’,又何必大老遠地去撈自己這個異界來客來給對方添堵,而不選那些對祂而言更為虔誠的信徒。

    原因無非有兩種,要么是自己的存在對于‘安謝爾’又更為特殊的意義。

    要么是系統作為神明無法干涉這些信奉著祂的信徒,甚至更進一步想,祂必須出于某種目的保護著他們不受侵犯。

    在這兩種猜測中,虞宴更相信兩者兼有。

    就前者而言,他尚想不到自己對“安謝爾”的意義到底是什么,這得見到埃特拉或者‘安謝爾’之后才能有答案。

    而后者

    他望向在片刻之后重新回到薩金特肩上的藍點,松開了扣住對方肩的手

    ——他有了答案。

    系統的確要保護這些來自速蘭瓦的蟲族,至少不能看著他們死掉。

    所以,只有薩金特,是最適合和他一起進來的那只雌蟲。

    虞宴的話音落下后,系統很久都沒有再出聲。

    它冷冷地和虞宴互相對峙著,像是在隔空較著勁,在時間不知過去多久之后,虞宴鼻間稀薄的空氣驟然充盈。

    在這場角力之中,系統選擇了退讓。

    “你很聰明,虞宴。”

    它的聲音似乎更冷了,在徹底消失之前,系統沒來由地問了一句。

    “不過你選擇薩金特,真的只是為了讓我感到麻煩嗎?”

    系統頓了頓,不知想到了什么,它的語氣似乎又輕快了起來,意味深長地說道。

    “我有時很討厭這些活在雪原里的雌蟲,他們的腦子像是被冰雪凍住了,并不笨,但也聰明地不夠徹底,就像現在。”

    “他喜歡你,卻不知道你在為了另一只雌蟲盤算著它的命,你明明知道的,虞宴”

    藍點飄到了他的耳邊,輕飄飄地丟下了最后一句話。

    “愷撒明明比他更合適,你要引出‘安謝爾’,他才是那個最合適的雌蟲。”

    *

    另一邊。

    夏拉爾在這座空蕩蕩的宮殿里砸了一個又一個酒瓶,殿內跪了一地的雌蟲。

    有些是剛從他床上爬起來的軍雌,有些是蒙托送給他的侍衛,當然也被他拉過來一起“玩耍”了。

    一地的軍雌看著從高位上赤腳走下來的雄蟲,爭先恐后地想要為他去穿鞋,卻是被雄蟲皺著眉踢到了一邊。

    他們只能垂下頭,目送著雄蟲一聲不吭地出了宮殿。

    “需要去告訴陛下嗎?”

    一個身上還帶著刮痕的軍雌朝著另一邊的軍雌說道。

    那只軍雌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攬了攬,面無表情地回道。

    “閣下不會走出去的,他可能是去找林斯殿下他們了。殿下因為蒙托陛下的缺席還在氣頭上,畢竟是他的生日。”

    軍雌沉默地點了點頭,最終還是遲疑著說了一句。

    “我還是去看一看閣下吧”

    那只回話的軍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便撇過了臉,軍雌便不自在地撈起衣服跟了上去。

    *

    夏拉爾打開攔在他面前的樹枝,深秋已經讓這些枝葉頂端泛起了黃色,擾得他的心更煩了幾分。

    蒙托近些日里越發的古怪,這種不安讓他感到手足無措,于是他找自己那位雌子的頻率便越來越高。

    林斯是一個遇事冷靜又溫和的雌蟲,如果說愷撒繼承了蒙托年輕時的暴虐與強悍的武力。

    那么林斯則走上了另一個極端,他溫和得不像是一只雌蟲,而這點和現在的蒙托一模一樣。

    夏拉爾不知道蒙托為何會有這么大的變化,但是他需要一個宣泄的途徑。

    不是宣泄多余的生理欲.望,而是宣泄他的恐慌

    對于那個陌生雌君的恐慌。

    他走的速度很快,沒兩步就走到了林斯經常會在的那間溫室。

    這里其實不是林斯的住所,而是對方在達倫十歲那年為他建造的花園。

    小雄子自小就很黏這個照料他的兄長,而林斯的底線也在達倫的身上被無限制的延伸,甚至一度達到了要星星不給月亮的地步。

    夏拉爾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畢竟雄蟲就是應該被千嬌百寵的養著。

    更何況那是他的雄子,作為兄長的林斯這樣做,夏拉爾很認同。

    這間溫室最近已經成了夏拉爾放松自己的地方,他可以和他喜歡的子嗣共享快樂,當然這里的子嗣是指林斯和達倫。

    烏爾都那副愚蠢的性子和自己的雄父天生合不來,更別說愷撒

    夏拉爾見了那只雌子就頭痛。

    于是,就當他準備像以往一樣從那副灌木叢邊走出去時,卻聽到了一聲尖叫。

    那聲尖叫之后便是數不盡地陶瓷、玻璃碎裂的聲音。

    夏拉爾愣在了原地,他下意識止住了腳步,探出頭朝外瞧。

    只見達倫站在那顆巨大的楓樹旁,將桌上的東西一股腦地朝林斯身上砸了過去。

    碎裂的瓷盤甚至刮傷了林斯的臉,但是對方就這樣沉默地站在原地,任由著自己任性的弟弟將一件又一件東西往自己的身上丟。

    達倫哭得很厲害,那種絕望與驚恐是夏拉爾從來沒有在對方臉上看到的。

    他皺著眉想要走上前訓斥自己那個惹弟弟生氣的雌子,卻見林斯走上前拉住了達倫的手,一聲不吭地給他擦被茶具刮出來的傷。

    而與此同時,達倫依舊在用最狠毒的語言咒罵著他,手腳仍舊不停地在掙扎。

    林斯似是被他踢得痛了,索性將他的雙手一剪,扣在了手里。

    達倫罵的便更難聽了。

    夏拉爾看著這古怪的一幕,原本沒想什么,但在看到林斯的眼睛時

    ——腦內宕機了片刻。

    那是一雙豎瞳,雌蟲在興奮時候的豎瞳!

    至于雌蟲為什么會興奮

    他的腳被崴了一下,怔愣地朝后退,卻“砰”地一下撞上了一面堅硬的胸膛。

    夏拉爾如同驚弓之鳥般地朝后望了過去,剛想要喊卻在看清愷撒臉的時候,將嘴里的聲音咽了下去。

    他“啊”“啊”了半天,像是個即將失去自己聲音的啞巴。

    愷撒看著自己這個向來驕傲的雄父,順著他的目光朝著花園內瞥了一眼,意料之內地冷哼了一聲。

    他沒有對此做出評價,只是毫不猶豫地在自己和夏拉爾身周豎起了保護罩。

    見對方仍舊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這才皮笑肉不笑地刺了一句。

    “你要繼續聽?”

    夏拉爾面如金紙,癱軟地坐在了地上,愷撒皺起了眉,看著不經嚇的雄蟲,心里煩躁得要命,索性挑明了話題。

    “起算了。”

    “喂,雄、父。我問你點事,老實和我說,能聽懂嗎?”

    他隨手從兜里掏出了一把不知從哪順來的餐刀,貼著夏拉爾的臉,沒大沒下地拍了幾下,像個威脅人的惡棍。

    方才那一幕似乎給雄蟲的沖擊太大,以至于他對臉上的那把刃片都失去了反應。

    過了許久,他才如夢初醒般地一點點將視線移向了愷撒,但看著看著,他又意識到有些不對了

    雄蟲如同機器人一般,在愷撒困惑的眼神中一點一點地將視線移向了他的肚子。

    “看我干什么,我在問你話。”

    愷撒不耐煩地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話。

    夏拉爾:

    他頭一次開始憎恨自己是雄蟲,他憎恨雄蟲這種對于親緣關系之間敏銳的感知力。

    如果他不是雄蟲,他就不會確信花園里站著的兩個家伙,的確都是他的子嗣后代。

    也不會確信

    他向來不喜歡的雌子,還沒結婚,肚子里就揣了不知道哪來的蟲崽。

    而這個雌子現在還正毫無所知的

    像悍匪一樣地拿著刀“打劫”他。

    第118章 你們都是瘋子 乖

    愷撒討厭被其他蟲這樣一直盯著瞧, 和除了虞宴之外的任何一只蟲的四目相對,那于他而言更多是挑釁,即使是夏拉爾也不例外。

    可這位長在金銀堆里的雄父像是被達倫和林斯之間的事嚇傻了, 只是盯著自己的肚子一個勁地吸氣, 像是愷撒曾經在他私廚里見到的那臺老舊的鼓風機,“咳啦咳啦”得響個不停。

    愷撒對自己這位雄父的感情少到可憐, 眼下看著他被嚇成這副樣子,心底那絲因為虞宴“丟”下他, 而生出的郁氣卻不由散了幾分。

    就蠻好玩的。

    “嘖, 林斯那個傻逼好像要把你的寶貝達倫嚇壞了。”

    他抬頭朝著離兩者不遠的花園處掃了一眼,見雄蟲依舊愣愣地直盯著他瞧,不由譏諷地笑了聲。

    在扔掉手里刀片的同時, 雌蟲毫不客氣地拽著自己雄父的衣服, 逼他看向了花園里爭執的兩道身影。

    “別看我啊,你又不喜歡我,想看就看他們啊, 他倆可比我有意思多了。”

    如果說,盯著愷撒肚子里那團正在“砰砰”跳動的生命對夏拉爾來說是驚嚇的話, 那么現在看到林斯和達倫就可以稱得上是驚恐了。

    林斯半跪在地上,一直保持著沉默, 任由達倫扔來的東西將他的額角砸得鮮血淋漓。

    但不知聽到對方說了什么,他這位一向理智自持的雌子竟是一把拽住了達倫的腳踝,驚得雄蟲捂著耳朵驚聲尖叫了起來, 那聲音讓夏拉爾的瞳仁顫得更厲害了。

    他捂著自己的嘴,唇瓣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被自己咬出了血。

    夏拉爾覺得自己的腦子很亂,理智似乎被系在一根極為薄弱的弦上,往日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樣, 被接二連三的打擊沖刷的無影無蹤。

    他很想有蟲來安慰他一下,哪怕是身后那個從未和他說過幾句話的雌子也行。

    于是,他下意識地想要去拽愷撒的手臂,可那只手指剛碰上對方一點,愷撒卻猛地打開了他的手。

    “看完了?”

    雌蟲仿佛沾了什么垃圾似地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抬頭漠然地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雄蟲。

    見對方不說話,愷撒只是自顧自地接上了自己的話,面上還有一份擺在明面上的不耐。

    “滿意了就干我的事,我沒時間浪費在你身上,不然你總不想我直接從你的腦子里拿答案吧?”

    “你的身體素質可不怎么樣,雄父,還是說你更想變成一個傻子?”

    他這段話里聽不出一絲感情色彩,仿佛他這么說了,如果夏拉爾再不回應他,他也毫不猶豫地會這么做。

    “你你不該去阻止他嗎!那是達倫!那是達倫!林斯他”

    “嗤,那和我有什么關系?”

    愷撒望著他,突然嗤笑了一聲,像是聽到了一個極為好笑的笑話。

    歇斯底里的夏拉爾像是突然被按下了靜音鍵,他不知所措地癱坐在原地,像是從不認識不,他的確不怎么認識面前這個有自己一半血肉的雌蟲。

    畢竟他和對方最近的接觸,是在年幼的雌子保護了他之后,給了他一句“惡心”的評價。

    見著夏拉爾怔愣地坐在原地,愷撒徹底失去了最后一點耐心,直入主題地威脅道。

    “我問,你答。你拒絕的話,就別怪我自己動手,聽懂了就吱聲。”

    盡管這個場合怎么看都不適合任何話題的開展,但是聽到“動手”那兩個字,強烈的求生欲還是讓臉色蒼白的夏拉爾點了點頭。

    即使他現在的精神狀態已經跌到了一種極其可悲的地步,但是他仍舊抱緊了自己,用著發顫的眼仁,謹慎地盯住了面前這個足以對他生命產生威脅的雌蟲。

    愷撒捂住了鼻子,他聞到了雄蟲因為情緒激動而分泌出的腺素味。

    那聞起來像是腐爛的枯葉,讓愷撒有點想吐,他忍了忍,耐著脾氣問道。

    “你為什么同意讓虞以利亞去昆提斯。”

    他清醒的日子其實比虞宴想象得還要多,只不過愷撒私心里并不想讓虞宴知道。

    左右聯盟軍的事尚在自己的控制范圍之內,在神殿待著和軍部待著的區別,只是自己會累一點而已。

    但相較于獎勵來說,這點犧牲對他而言幾乎可以小到忽略不計。

    可清醒的日子一多,虞宴和神殿身上那點古怪的感覺就越發的明顯。

    即使對方幾乎無時無刻不在他身邊,但是神殿對于一只陌生雌蟲的到來實在是——

    太安靜了。

    他知道虞宴身上的確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可對方只要打定心思不說,愷撒便怎么挖也挖不出來。

    愷撒不想為難虞宴,所以他只能來為難其他蟲,索性從事情的開端開始。

    更何況,哪怕不為了虞宴,他也總歸得來一趟皇宮。

    蒙托在弗朗斯這件事上的表現太奇怪,簡直不像是他自己會做出的決定。

    而那位雌父百分之一千不會對自己透露出什么,所以愷撒只能來找自己這位雄父的“麻煩”。

    盡管愷撒和親屬蟲的關系都爛到爆炸,但他還是知道,蒙托對夏拉爾的那股惡心黏糊勁的。

    盡管雄蟲對政事毫無興趣,但是蒙托依舊喜歡把這些當作情趣,倒豆子一般地講給滿腦子只有珠寶、雌蟲的夏拉爾聽。

    所以,這兩件事先來找夏拉爾準沒錯,而且看起來——

    自己還挑到了一個極好的時候,不是嗎?

    他抬頭看了眼還在爭執不休的達倫與林斯,又低頭看向了夏拉爾。

    “什么以利亞我沒聽過我不認識這個名字。”

    夏拉爾的聲音似乎詭異地停頓了一秒,方才磕磕巴巴地說完了這句話。

    愷撒只當是他最近又玩過了,腦子里不記事。

    雖然很不爽,但還是冷著臉重復了一遍。

    不料他剛補充完細節,夏拉爾的聲音卻猛地拔高了。

    “我說了我不認識他!”

    這一聲吼讓愷撒和夏拉爾都愣住了,眼見著雌子的目光越發地耐人尋味了起來,夏拉爾的眸子垂了下來。

    他一邊扯著自己掉下去的衣服,遮住了那些和雌蟲廝混的痕跡,一邊捂住了耳朵,不知道到底是為了遮住愷撒的聲音,還是屏蔽什么其他的聲音。

    “你急什么?我說什么了嗎雄父,你不是不認識他吧?”

    愷撒彎下了腰,將臉湊近了發著抖的雄蟲,像是要看穿縮在殼后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看樣子你對他印象還挺深,那我剛才的介紹算白做了?”

    夏拉爾不出聲了,愷撒也沒多說什么,索性盤腿坐在了他的面前,仿佛閑聊般和他說了起來。

    “你知道我是什么時候發現林斯那”

    這話剛冒了個話頭,就被夏拉爾毫不猶豫地打斷了。

    “我不想聽!”

    他聲音大,無論是蒙托還是其他的情人,一旦聽他用這樣的語調說話,聲音和態度都會軟下來。

    可是這回愷撒卻沒有像其他蟲一樣,順著他的心意朝他道歉。

    “我管你想不想聽,我想說不就行了,喂,你知道林斯第一次對著達”

    愷撒的姿態懶散,說出來的話卻像是鋼針一樣刺在夏拉爾的腦子里。

    以往那個他總是掛在嘴上的名字,在這一刻卻變成了惡咒一般的存在,讓他不顧一切地吼了出來。

    “夠了!就是那個時候一切都不對勁了!”

    “什么叫不對勁?那個時候又是什么時候?說清楚。”

    愷撒斂去了面上的戲謔,眼神如刀般刮在夏拉爾的臉上,有了幾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開了這個頭,夏拉爾像是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毫無邏輯又零亂的話,倒豆子一般地從嘴里傾泄而出。

    “那天拉弗爾和我說他遇到了一只很有趣的亞雌,我讓你帶他過來你拒絕了我。”

    說到這,愷撒冷哼了一聲,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憶。

    可夏拉爾此刻卻沒心思管他的心情怎么樣,只是接著自己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可那只亞雌說,他要去前線你當時也在場。”

    愷撒當然知道這回事,他還記得自己當天簡直可以說得上是氣炸了,他冷言冷語地打斷了夏拉爾這個不言自明的事實。

    “所以,你就讓他去了。”

    “不是我!”

    雄蟲應激般地否定了那個答案,竟是怪異地笑了起來。

    “你覺得我對你們軍部的那些爛事會有興趣嗎?是蒙托是蒙托讓他去的!”

    聽到這個名字,愷撒的表情更冷了。

    他匪夷所思地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像是在念一個玩笑。

    他某一刻真的覺得夏拉爾腦子傻了。

    蒙托?蒙托怎么會去插手一只亞雌的事?

    除了匪夷所思,愷撒根本想不到第二個詞來形容,這件事給他帶來的奇怪程度。

    “你也覺得奇怪你覺得我就不感到奇怪嗎?我只是隨便和他提了一嘴,可他就和瘋了一樣和我聊了一晚上,連愛都沒”

    他在這卡了殼,換了個說法。

    “他和我聊聊那只亞雌,甚至立刻就答應了那個過于放肆的要求。我覺得他煩,踹了他一腳就去睡覺了,可是”

    夏拉爾勉強勾起了唇,在達倫不斷傳來的尖叫聲中,他額角的發絲被汗浸在了臉上,像是整個人被抽干了力氣,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發現他一直在看著你們我起夜那次,我以為只是我的錯覺。可是后來,我發現他的確一直在看著你們,無時無刻。他對著那副拉弗爾拿來的東西一直笑一直在笑!”

    雄蟲像是陷入了自己的魔怔,好像那段回憶對他來說簡直算得上是噩夢。

    “可后來我問他,他卻面色奇怪地反問我,你知道他說什么嗎?”

    夏拉爾焦慮地咬著自己的指甲,音調也變得越發的古怪。

    “他說雄主,你記錯了吧?,你記錯了吧?就這么輕飄飄的一句話,他的表情很正常,但是我卻覺得他好像越來越不正常了。”

    夏拉爾的話音落下后,沉默在這片空間中回蕩了很久。

    直到最后,空氣中才飄來了愷撒一聲不輕不重的“嗤”聲。

    愷撒像是得到了某個確切的答案,緩緩站直了身子,卻是看都沒再看夏拉爾一眼,懶洋洋地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夏拉爾下意識地叫住了他,可等愷撒轉頭再看他,他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干巴巴地問了一句。

    “你現在去干嘛?”

    愷撒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只是不停地朝前走停都沒停。

    似乎是夏拉爾那點僅剩不多的父愛作祟,他看著將自己的話當耳旁風的雌子,想了想,還是啞著嗓子開口。

    “你最近還是注意點,不要太放肆算是我對你的忠告。”

    免得把肚子里的東西弄死了。

    這句意味不明的話被愷撒理所當然地理解成了威脅,他停下腳步轉身,朝著搖搖晃晃爬起來的夏拉爾挑了挑眉頭,懶洋洋地耷拉著眼皮。

    “放心,弄死個爹對我來說,不算什么大運動。”

    夏拉爾望著那個雌子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里,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他一咬牙剛想追出去,肩上卻多出了一只手。

    “雄父。”

    那道熟悉的聲音讓他緩緩轉身,下一刻,夏拉爾便對上了一張滿是血跡的臉。

    林斯似乎對他在這里絲毫不感到意外,他依舊像往常一樣,朝著夏拉爾躬身,遂后平靜地說道。

    “達倫現在需要你。”

    夏拉爾掙了掙,沒有掙脫,而林斯又朝他恭敬地低下頭,重復了那句話。

    “雄父,達倫現在”

    “啪——”

    林斯將被扇得偏過去的頭緩緩轉了過來,看向眼里一片死寂的夏拉爾,不發一言。

    “你們”

    “你們都是瘋子。”

    這是夏拉爾對著林斯說的第一句話,也是他對愷撒說的最后一句話,盡管對方并沒有聽見。

    *

    愷撒走在前往皇宮深處的路上,不知道為什么在聞到夏拉爾身上那股味道之后,讓他變得越發的煩躁了起來,甚至有點暴.亂期征兆。

    他剛剛有一瞬間竟是想吃了夏拉爾,沒錯,物理意義上的吃。

    這個念頭太奇怪了,而愷撒確定自己沒有這方面的癖好。

    他暗罵了一聲,一腳踢飛了掉落在自己面前的樹枝,同時伸手去掏口袋里放著的煙。

    這是愷撒悟出來的習慣,自從虞宴在神殿待久了,對方的衣服口袋總是會裝上幾根細長的香煙。

    這個小毛病被愷撒發現了之后,還調侃了對方幾句“金貴”。

    對此,虞宴不說話,倒是那團云似的薄荷煙打了愷撒滿臉,像是記不輕不重的巴掌。

    愷撒對煙這個東西沒什么癮,試過幾次之后興趣也是平平。

    只不過為了逗弄雄蟲,他就習慣了從對方嘴里搶煙抽。

    搶得久了,自己也就愛上了那股味道。

    因為虞宴喜歡,所以愷撒也喜歡。

    他一邊用手摸著口袋里的煙,一邊在心里嘀嘀咕咕道。

    艸,煩死了,他得快點在虞宴回來之前把蒙托宰了,不然都是麻

    驀地,他停下了動作,因為他摸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像是朵花。

    他把口袋里的東西拿了出來,是一朵被做成標本的藍色小花,而上面還夾著一張紙條。

    愷撒的眉頭皺了起來,一點點將那張紙舒展。

    “去找蘭伯特,別找蒙托——乖。”

    紙條下面覆著一小段聯系方式,愷撒的臉色陡然沉了下來,看都沒看就將那張紙捏成了一團。

    駐足在原地的雌蟲猛地消失在了原地,那截字條則被他撕了個一干二凈。

    *的,虞宴早就知道他醒了,這家伙是故意釣他出來的!

    所以

    他到底要干嘛!

    第119章 那是一副棺材 他和愷撒之間的契印……

    “簌簌——”

    越往洞穴的深處走, 那種蛇腹在地面上反復摩擦的聲音就越發的明顯,給這種尤其寂靜的氣氛更添了幾分怪異的味道。

    在薩金特第三次將視線從伸手不見五指的的邊緣收回時,他斟酌了一二, 還是朝著身旁面不改色的雄蟲建議道。

    “您如果有想要的東西, 我可以代勞。”

    他沒有再多說什么,但是那雙落在虞宴身上的視線, 卻像是在無聲透露著未盡之意。

    ——您不要再往里走了。

    可是顯然,這句話的暗示對象并沒有將這句忠言聽進耳朵里。

    虞宴沒接他的話, 倒是如同閑聊般開了個頭。

    “你呢?想找什么?”

    薩金特沉默了許久, 在虞宴笑著朝他看過來的時候。

    這只身形高大的雌蟲收回了那抹一直凝在對方臉上的目光,燦然一笑,提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觀感。

    “您很擅長反問, 這在其他閣下身上很少見。”

    大部分雄蟲面對雌蟲時只會肆無忌憚地提出自己的需求, 他們自覺不需要在雌蟲面前掩飾太多。

    反正對方不會傷害自己,更何況只要是他們提出的要求,幾乎不會有被拒絕的可能。

    這個規律無論是在速蘭瓦還是蒙戈爾都很常見, 所以大部分雄蟲都十分好懂。

    它們像是一面通透的窗戶,被優渥的生活打磨的光滑透亮, 任誰一眼看過去,都可以毫不受阻地窺見這面窗戶背后的風采。

    但這只雄蟲不是, 相反,對方很特別

    特別到薩金特不知道該用什么詞來形容它。

    他見過不少雄蟲,跋扈的、虛偽的、乃至惡劣到毫不掩飾本性的雄蟲。

    這些閣下們總是千篇一律的, 薩金特甚至覺得他們之間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那張浮在表面上的皮囊,可站在自己身旁的這只雄蟲不一樣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一堆漂亮的玻璃制品里發現了一顆寶石,雖然那些七彩的玻璃珠已經足夠亮眼, 但是沒有那個蠢蛋會不想要那顆寶石。

    盡管這顆寶石看起來好像已經被一只手握住了

    但薩金特覺得自己想要搶走它是一件極其理所當然的事。

    寶石一樣的雄蟲朝他勾了勾唇,毫不介意地承認道。

    “是嗎,那看來這是獨屬我的天賦了?”

    虞宴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隱隱透著光亮的洞口,隨口的一句調侃卻是讓怪異的氣氛變得輕松了些。

    薩金特看著他這副萬事不放在心上的樣子,便也隨著笑了笑。

    他想了想,還是回答了對方的問題,左右那也不是什么需要被保守的秘密。

    “我需要找一顆石頭。”

    “石頭?”

    見虞宴難得好奇,薩金特點了點頭,便隨口多提了一句。

    “對,一顆透明的礦石,至少在我們發現的時候,它從神山上消失了。”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虞宴的腳步明顯頓住了,一縷模糊的記憶突兀地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

    在虞宴被卷進這個世界之前,他手里握住的最后一個東西

    就是一顆突然出現在顏料里的透明菱形礦石。

    明明那副場景對現在的他而言已經相隔甚久,可虞宴還是在這一刻,下意識地脫口問道。

    “菱形的透明晶石嗎?”

    虞宴脫口而出的瞬間,薩金特那副禮貌的笑容便僵硬地停在了臉上。

    在雌蟲灼熱又充滿疑惑的視線中,他舉起了自己的左手,朝薩金特揮了揮。

    “如果我說在這里”

    他突兀地笑出了聲。

    “你信嗎?”

    “閣下您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似是覺得這句話的攻擊意味太夠濃厚,薩金特頓了頓,補充道。

    “那顆石頭蘊含的精神力能量,即使是在十米開外都會引起雌蟲的精神暴.亂,如果您說它在您身體里的話那我只能說”

    他斟酌著語氣,抬眸用視線將雄蟲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做出了最后的評價。

    “您現在還活著,可真是一個奇跡了。”

    *

    虞宴的話顯然并未取得薩金特的信任,即使他自認自己說的八成可能是實話。

    但是對方在驚訝了片刻之后,仿佛又把這當作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這種事對雌蟲來說就像他親口所說的那樣,和“奇跡”差不多。

    所以虞宴也沒有再費口舌在這件事上與對方爭辯什么,索性直接敲了敲腦子里面裝死的系統。

    “那個東西是你的,還是安謝爾的?”

    不知是他這句話里的那哥詞觸到了對方的霉頭,監管系統的聲音并不怎么友善,甚至是堪稱冷硬地糾正了虞宴話里的漏洞。

    “安謝爾的?你為什么會覺得一個小偷會擁有自己的東西?”

    “我只是問一句,系統。你沒必要在這種已經發生的事情上,和我糾結那點用詞造句。”

    對方似乎對于虞宴這句不咸不淡的解釋并不買帳,那道機械音便冷嗤了一句。

    “自然是我的。”

    從他的這句回答里,虞晏甚至聽出了一抹顯而易見的傲慢,系統是真的很看不上“安謝爾”。

    “安謝爾在你身上施加的那點影響,除了讓你透過畫汲取到情緒活動之外,可并不足以讓你做到現在的這種地步。”

    虞宴了然,看來在生長月之后暴漲的精神力,確乎是和系統脫不開關系。

    只不過在對方的口徑里,自己身上的這些異狀安謝爾也稱得上是“功不可沒”。

    明明現在顯然不是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時候,但是虞宴突然覺得自己在系統的描述中,像是兩位“上帝”瓶中的魔藥。

    這個覺得無聊往里面倒點東西,另一個又爭鋒相對地再往里面倒點。

    倒著倒著結果會怎么樣,魔藥本身又會怎么樣,好像完全不在上帝們的考量范圍之內。

    當然,也沒必要在對方的考慮范圍之內。

    畢竟對于神而言,自己或者說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都只是那瓶無足輕重的藥水而已——隨時可以扔掉重制。

    這種感覺真是相當的不爽。

    “那我應該對你說謝謝嗎?”

    系統顯然聽出了這不是一句什么好話,祂“咯咯”地笑了兩聲,本想繼續裝不存在,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祂突然饒有興趣地出聲問道。

    “我回答了你那么多問題,你是不是應該也回答我一個問題,虞宴。”

    虞宴并未出聲,系統卻并沒打算給他拒絕的機會,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是怎么發現你腦子里的那只亞雌其實是安謝爾的投影。”

    “雖然我的確很討厭那個家伙,但不得不承認,祂的偽裝并沒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虞宴將視線從上前砍去遮蔽物的薩金特身上收了回來,隨手摸向了自己驀然滾燙起來的后頸,沒頭沒尾地說道。

    “你覺得愷撒是個什么樣的蟲嗎?”

    系統:?

    這和他的問題有什么關系嗎?

    祂的停頓并未打斷雄蟲的話,虞晏沒什么猶豫,便自顧自地接著自己的話頭繼續說了下去。

    “他是一個連西紅柿都藏不好的家伙,更別說藏些別的什么東西。”

    所以當“以利亞”說,愷撒是殺了他的真兇時,幾乎是第一時間,虞宴就知道

    那個“以利亞”是在說謊。

    后來再結和原身自己的記憶來看,安謝爾的偽裝可遠遠不像系統所評價的那般毫無破綻。

    系統似乎因為這個過于離譜的回答有些宕機,他沉默了許久,才堪堪想起自己要說什么話。

    “很獨特的解釋”

    雖然話是這么說,但是明明系統沒有任何的情感感知能力,但祂還是莫名覺得——

    自己吃到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

    這種感覺似乎比安謝爾搶走祂的東西時,更讓祂感到作嘔。

    “閣下!”

    薩金特突然響起的叫喊聲,無形之中打破了彌漫在系統和虞宴之間的那股詭異氣氛。

    在虞宴抬頭朝那邊望去的瞬間,系統適時地鉆回了他的腦袋,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怒氣。

    虞宴朝著那片被雌蟲根除了障礙物的平地走去,但還沒等他向前,薩金特卻是朝他搖了搖頭,面色古怪地問道。

    “您確定這是神殿的核心?”

    在除去礙事的藤蔓之后,那點被掩在背后的光亮徹底呈現在了兩者的面前。

    瑩藍色的光暈像是在夜晚中蕩漾的水波,連帶著稀薄的空氣似乎也隨著藤蔓的褪去,而漸漸充盈。

    這里的景象與方才黑暗幽深的洞窟相比,簡直就像是走入了兩個極端

    雖然他能夠感覺到這里充斥著的能量波,但從各種方面得到的消息來看,雄蟲也確乎沒有帶錯路,只不過——

    薩金特望著對方的那雙眼睛,不自覺地偏身擋去了對方想要朝里看的視線,試圖用一個較為和緩的語氣解釋。

    “閣下,里面應該不是我們想找的東西,而是”

    他斟酌著字眼,遲疑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一個合適的替代詞,煩躁讓他的眉頭不由凝成了一個川字。

    “是一副棺材對嗎?”

    在對方怔愣的眼神中,虞宴接上了他說了半截的話。

    雄蟲緩緩擋下薩金特攬在自己前面的手,率先朝里面走了進去。

    在身形完全被籠進那片瑩潤的藍光之后,他才轉身朝著站在洞穴光源處的雌蟲招了招手。

    “我猜你和我要找的東西都在里面,你信嗎?先生。”

    *

    就像薩金特所說的,在這間洞窟的中心是一副巨大的棺材——

    藍色的透明花瓣如同朝圣般,向著中心那座透明的冰棺合攏。花朵吐出的水汽被棺材周圍冒出的寒意凍成了冰柱,呈環狀覆蓋在主體周圍。

    里面躺著的是一個雙目緊閉的青年,他的年歲看起來并不大,甚至很年輕。

    那具身上覆著一層淺白的薄霜,連帶著生機于歲月一起,將這個人的生命永遠停留在了這刻。

    埃特拉與虞晏在克瓦倫記憶中所見的樣子幾乎并無區別,那頭黑發被細心地理順放在了胸前,一抹鮮紅的玫瑰置于他緊扣在一起的手前,似乎成了這一幕中唯一的生氣。

    虞晏移開了視線,垂眸不動聲色地掃視著周圍。在棺材附近的尖銳冰柱中,只留出了一小片站立的空間,像是特意為探視者準備的位置。

    除此之外,只有那片與青年一同沉睡于此的花海。

    ——安靜極了。

    薩金特謹慎地打量著四周,他并沒有在這感受道熟悉的氣息,但是內心深處的那點危險本能,卻詭異地在此刻開始瘋狂地報警。

    他的身體在告訴他應該離開這里。

    這種莫名又突兀的情緒讓薩金特開始變得焦躁,他的身體在身體本能的驅使下提前進入了戰斗狀態,從肌肉到骨骼再到逐漸進入蟲化狀態的四肢,他整個蟲都幾乎要被鱗甲所包裹。

    “閣下,我們”

    薩金特緩緩開口,剛欲要動身帶雄蟲離去,但飛射向前的動作卻猛然頓在了原地。

    與他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輕微的響動。

    “呲啦——”

    那是石板之間相互摩擦的銳響,在聲音響起的瞬間,周圍的溫度近乎以一種可怕的速度開始快速下降,甚至快到讓向來身強體健的雌蟲都開始感覺到不適。

    雌蟲只是反應了片刻,而在意識過來發生什么之后,薩金特便猛地抬頭看向了中心處的那副冰棺。

    而在他望過去的瞬間,棺槨的冰蓋已經被推開了一段距離,被冰柱環繞其中的青年剛巧用凍僵的手指,撥開了覆蓋在尸體后頸的那縷頭發

    在看到尸體脖子后方那處熟悉又陌生的契印之后,虞宴被冰霜覆蓋的睫毛突然顫了顫,腦子里僅存的那點疑惑在這一刻蕩然一清。

    埃特拉身上也有一道契印,但是這道契印除了和自己的位置相似之外——

    幾乎沒有一點相同之處。

    果然,他在克瓦倫記憶中看到的那片印記不是錯覺。

    存在于愷撒和自己之間的那道印跡,的確就像自己所想的那樣

    有些不對勁。

    第120章 他雄主跑了 我以為你會帶愷撒來

    “艸”

    愷撒松開了那只拽住神官衣領的手, 任由對方木著一張臉,直挺挺地跌坐在了地上。

    沒有反抗,也沒有回應他的話。

    愷撒甚至懷疑, 只要他想, 這只雌蟲就會心甘情愿地被他擰斷脖子。

    他在神殿里一路上遇到的神官,十個里面八個都是這副提線木偶的模樣。

    無論他問他們什么, 這群向來嘴皮子功夫最為厲害的神官都只是抿唇不語,唯唯只有當他靠近雄蟲所在的區域時。

    他們才會站起來, 條件反射一般地重復設定好的那句話。

    “抱歉閣下, 今日室外的空氣過濾裝置出現了問題,為了您的健康著想,實在不建議您外出。”

    愷撒咬了下泛干的唇, 焦躁地“嘖”了一聲, 偏偏就在不遠處的宮殿里,雄蟲玩笑打鬧的聲音還大得驚人。

    與外界的一片死寂相比,那處的歡聲笑語就顯得更加的怪異了。

    他站在這里, 那股從雄蟲身上散發出的血肉香氣就如同蠶絲一樣,層層繞住了愷撒的鼻腔, 勾得他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饑餓感越發的強烈。

    愷撒找不到虞宴。

    他本想通過精神力的味道去尋,可是神殿里染上雄蟲味道的錨點實在太多了。

    愷撒幾乎可以在遇到的每一個神官身上找到屬于虞宴的那抹精神力, 他們像是四散分開的干擾源,無時無刻屏蔽著他的感知。

    所以他只能一個一個地方地挨著找,大海撈針的行為正在一點點腐蝕著愷撒所剩不多的耐心, 也讓他變得越發的焦躁。

    “咕——”

    雌蟲被作戰服束縛的小腹不知多少次傳來了這種饑餓的訊號,自從跨入神殿的那刻起,這種突如其來的饑餓感開始變得越發的頻繁,越發的劇烈。

    在他意識到自己又不由自主地向那群雄蟲所在的方向邁了幾步之后, 愷撒的臉瞬間就黑了。

    他一把搡開那個攔在他面前的神官,揣著一肚子想要吐的念頭,倉皇離開了這個雄蟲密集的地方。

    不知為什么,他的潛意識告訴自己,如果他繼續留在那里,總歸會出現點意外

    當然,出意外的大概率不是他。

    雖然他不在乎那群滿腦子都是吃喝p賭的雄蟲到底會怎樣,但是一想到虞宴如今還在神殿里不知所蹤。

    愷撒就覺得,自己沒有那么多時間浪費在這些不相干的事情上面。

    他需要找到那個把自己又遛出去耍的家伙

    盡管他現在真的真的非常的餓。

    他抿了抿正在不斷分泌唾液口腔,在即將要瞬移至下一個含有對方精神力氣息的地點時,通訊器卻響了起來

    ——是米歇爾打來的。

    這位正為軍部的事忙到焦頭爛額的軍雌,在開口前似乎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冷靜地詢問道。

    “殿下,容我向您確認一遍,方才的那條消息是來自于您本蟲嗎?”

    米歇爾的咬字十分清晰,在提到“那條消息”時,軍雌甚至頓了頓,方才將話接了下去。

    愷撒垂眸掃了通訊器一眼,只是一秒就給出了對方肯定的答案。

    那頭便沉默著不出聲了,似乎還想在說些什么,但話頭剛冒了一個字,就被愷撒打斷了。

    “我和他之間的僭斗,只剩一場了,你明白嗎?”

    這句話一出,米歇爾就不出聲了。

    他似乎還在努力權衡著利弊,想要用一些較為合適的理由來規勸不知抽哪門子瘋的上司,卻又被對方這一句話堵得不上不下,不知如何開口。

    愷撒知道他腦子里面在想什么,他吩咐下去的事的確不算小,如果不是虞宴這里出了簍子,他根本不會撇下米歇爾讓他們單獨行動,但

    虞宴這里出事了。

    單憑這一點,他身上的其他事都得為這個優先級讓位。

    他會盡管處理掉這些突發意外,然后趕回去,這就是愷撒為自己制定好的計劃。

    正當他還要和米歇爾再說幾句的時候,他的身子卻是猛地一僵。

    雌蟲驟然回頭看向神殿的另一個角落,就是那里,突然爆發出了一股濃郁到讓愷撒都無法忽視的氣味。

    虞宴的,但是還夾雜了一點其他蟲的

    神殿里的天色徹底暗了下去,天空中那輪耀眼的紅日漸漸黯淡了下來。

    “滴答——”

    隨著第一絲雨滴落在了葉瓣上,緊接著越來越多的雨絲開始連珠似地朝下落。

    這場大雨打散了花圃中開得正艷的花,也引得宮殿里傳來了陣陣歡呼聲。

    “好大的雨!又下雨了!瞧外面,我都要看不清我做的那個秋千了。”

    “是啊,這個月第二次了吧,庭長先生終于開竅了?我就說天天都是大太陽看得很煩!”

    雄蟲們簇擁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面傾盆而下的水幕,其中有一個雄蟲大著膽子推開了窗戶。

    可那股清新的雨腥味剛走入房間沒多久,就伴隨著一聲關窗聲被一絲不漏地攔在了窗外。

    雄蟲們只能癟下了眉頭,開始大聲咒罵起攔在自己面前的不懂事神官。

    大雨傾盆而下的瞬間,室外徹底歸于了寂靜,泛著濕氣的風卷走了最后一絲雌蟲存在過的痕跡。

    *

    米歇爾按掉被驟然掛斷的通訊,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額角,滿腦子都是愷撒留下的那句“去做”。

    短短兩個字讓他站起又坐下,直到他煩躁地拉開緊閉的窗簾,靠在書架上的里德這才古怪地朝他看了過來,適時地開口。

    “殿下有命令?”

    這句不算詢問的詢問,讓米歇爾朝自己這位心大的同事翻了個白眼,仰靠在椅子上悶聲應了一個“嗯”。

    “他恢復正常,這是好事,元帥那里的事我們也可以早日提上進程。”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里德按照常理如此推測到,卻不料這句話貌似戳到了米歇爾什么敏感的點,讓雌蟲坐直了身子,突兀地笑了一聲。

    “有什么問題嗎?”

    里德疑惑地開口。

    米歇爾理了理被自己拽開的衣領,朝著里德皮笑肉不笑地回到。

    “不用早日,是今日。”

    見對方面上果然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米歇爾一邊在公眾聯絡器里下發著命令,一邊不急不緩地為對方解釋道。

    “殿下讓我們去把弗朗斯元帥放出來。”

    里德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的眼睛再三劃過米歇爾的臉,似乎是在為了確定對方不是在說謊。

    “弗朗斯元帥現在是在皇宮‘做客’,我們沒有得到陛下的傳喚。”

    換言之,他們進不去皇宮。

    他說出了米歇爾勸說愷撒時的話,在面對這個幾乎荒謬的話題,里德和米歇爾的大腦罕見共頻了。

    “這不是有第一軍嗎?”

    米歇爾在沉默后,突然冷哼道。

    這句話落下,辦公室里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里德覺得自己明白了對方這句話暗示的潛臺詞,但還是謹慎地沒有將那句話說出口。

    可米歇爾不知是受刺激太大了,還是最近成堆的工作把他壓迫地變了性子,索性直接將那個敏感的事實大咧咧地擺在了明面上。

    “聽不懂嗎?我們殿下要造陛下的反了,連最后一次的僭斗都等不及的那種。”

    里德沉默了,說實話他覺得米歇爾和殿下待久了,連帶著腦子也有些不正常了。

    好在他還是一個思維活動比較正常的軍雌,有著作為帝國軍雌的基本操守與道德觀,所以他正義凜然地向自己的同事征詢道。

    “那我們造反要等殿下回來嗎?”

    這樣好像更師出有名一點,雖然蟲族不怎么講究這個。

    其實主要還是里德覺得,哪怕是快步入衰落期的“蒙戈爾”,他們也不一定打得過

    豈不料他這點盤算,被米歇爾陰陽怪氣地全懟了回去。

    “等什么?殿下的雄主不要他了,他追神殿去了。”

    里德:?

    “他估計要追完閣下,才有空回來‘問候’自己的雌父吧。”

    里德懷疑,這后兩句話是米歇爾自己加的。

    *

    洞穴內。

    虞宴盯著埃特拉的臉看了一會,在正式確定了自己心中所想之后,心中的那顆石頭算是落了一半。

    周遭的冷氣冰得嚇人,虞宴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

    他剛要收回自己的手,棺中原本毫無生機的軀體卻是猛地掙開了眼

    那張屬于埃特拉的臉突然動了起來,他慘白的唇瓣像是被一只手扯著朝耳廓無限延伸。

    隨著冰渣層層落下,這張美好得宛若瓷器的臉上便撕開了一條巨大的裂縫。

    “埃特拉”的眼白處混沌一片,綠色的藤蔓宛如蛆蟲一般,將那所剩不多的瞳仁擠在了一邊,這種扭曲又令人作嘔的瞳孔虞宴覺得無比熟悉。

    那是他們在昆提斯看到過的嵌合體異獸,那些異獸皮肉上的臉,和此時埃特拉的情況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在薩金特厲喝聲響起的同時,虞宴飛快地后撤,但是帶著腥臭黏液的深紅色藤蔓卻比他更快,瞬間從“埃特拉”的耳朵里爆射而出,如同毒蛇一般拉住了虞宴那只尚未離遠的右手。

    “下午好,虞宴。”

    埃特拉大咧的嘴如同蚌殼般輕微拍打著,吐出了那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用安謝爾的聲線。

    可令人奇怪地是,那條纏上虞宴的藤蔓在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卻是突兀地顫抖了一下。

    它像是被什么東西電到了,竟開始慢慢朝著一種褐色轉變萎縮。

    就在“埃特拉”那聲“咦”出口時,薩金特終于破開了那道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屏障。

    他干脆利落地用手捏斷了那條繞在虞宴手腕上的東西,帶著對方快速地朝后退去,與那口怪異的冰棺拉開了一定的安全距離。

    薩金特看了下自己被藤蔓腐蝕至骨頭的手心,微微瞇起了眼,遂后想起什么似的連忙看向了虞宴的手腕。

    但那里卻是光滑一片,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塊碎冰,正隨著對方的動作簌簌朝地上往下落。

    “您沒事吧,閣下?”

    他上前將虞宴護在身后,豎起的眸子盯緊冰棺的同時,不由開口問道。

    虞宴望了眼自己仿佛被凍結的那只手,又抬頭看向了對面的那只搭在冰棺上的手,伸手扯了扯薩金特的后擺。

    對方沒有得到意料中的恢復,遂回頭疑惑地看了過來。

    “有感覺到你想要找的東西嗎?”

    雌蟲愣了幾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個突然的問題。

    他下意識地想否認,可是隨之而來的一股劇烈的精神波動,卻激得薩金特的太陽穴驟然緊繃。

    喉頭涌來的一股腥甜讓薩金特的手抖了抖,虞宴看向他勉強站立的姿勢。

    他想,即使對方沒有開口,那個答案便已經很明顯了。

    埃特拉的身體里也有一顆石頭

    和自己身體里的那顆石頭一樣,來自神山上的石頭。

    薩金特不動聲色地擦去了嘴角溢出的血,他死死盯著那口石棺。

    身體的肌肉已經緊繃了起來,是一個隨時會發動攻擊的姿勢。

    正當他肢體開始蟲化的時候,一只手卻是拍了拍他的肩。

    他轉過頭,便見虞宴在這種不適宜的場合朝他笑了笑,就連說出口的話也那么不合時宜。

    “你該走了,薩金特。”

    見他愣住,雄蟲的面上似乎浮起了一絲無奈之色。

    在詭異的肢節扭動的背景音中,青年輕輕松開了撫在他肩上的手,仿佛那個舉動看起來只是一個美好的意外。

    “如果你想要那顆石頭,或許”

    虞宴思考了一下,似乎在為他估算一個較為合適的時間。

    “晚上?我覺得那時候你應該就可以帶回那顆石頭了。”

    “到那時,我們的交易就算兩清了。”

    他的話音落下,腦海里系統的聲音冷不丁地響了起來,語調有些譏諷。

    “你這是突然發了好心?真是讓我意外。”

    虞宴沒理他這句陰陽怪氣的話,只是笑著望了眼薩金特,沒給對方回答的機會,便錯開他朝著冰棺處走去

    可他沒走兩步,手卻被驟然拉住了。

    雌蟲拉住他的手有些發抖,冰棺散發的那種精神波動似乎對他的影響真的很大,但是薩金特拉住他的那只手卻依舊沒有松開。

    “我沒事閣下,我會保護你,別過”

    鮮血不斷地從薩金特的嘴邊溢出,可還沒等他說完,雄蟲的面上卻是沁出了一個略顯無奈的笑。

    “別誤會,先生,只是就像您說的,愷撒不是什么好性格的雌蟲”

    薩金特的眼神有些呆滯,強大的精神力壓迫著他的大腦讓他幾乎無法處理這句話的意思,直到對方說完了后半句話。

    “所以,如果打斗的時候沾上你的腺素味,估計他又會喋喋不休很久。”

    “嗯我偶爾也會覺得有些困擾,希望你能理解。”

    雌蟲的表情徹底陷入了一片空白,可還沒等薩金特再說什么,他的身影卻是如同泡沫般,猛地消失在了原地。

    在薩金特消失之后,一直在旁看戲的系統適時出聲道。

    “我也覺得他在這會比較麻煩,所以就幫你弄走他了,不用謝,虞晏。那么”

    “祝你好運?”

    腦海里的聲音又沉寂了下來,虞宴看了眼滴在自己面前的那灘血漬,不經意地移開視線,對上了不知何時半只身子已經探出棺外的“埃特拉”。

    對方看著他,身子還坐在棺材里,手卻是搭了出來,悠閑地晃著。

    那雙令人作嘔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細縫,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惋惜著什么。

    “我以為你會帶愷撒來,閣下,我多多少少有點失望啊”

    虞宴望著他,盡管面對著這樣一張惡心又怪異的臉,他還是風度翩翩地揚起了個笑。

    “帶誰來不重要,你來了不就好了。”

    四周彌漫的冷氣似乎淡了些,直到“埃特拉”從里面站起來。

    原本被冰霜覆蓋著的地帶驟然消散,露出了鮮紅、柔軟、如同嬰兒皮肉一般的內里。

    虞宴碾了碾腳下如同爛肉一般的地面,眉頭微微皺了皺。

    真是夠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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